第595章 听妈妈的话(1 / 2)

“喂,我叫小舞,你叫什么?”

从树缝里透出的光将她的身影投在那野猪长得离谱的嘴上,拉出更加夸张的剪影。

魂兽都是有名字的,即便是没有进化出智慧的普通魂兽,也在族群内部有着特定的称呼。

野猪先是茫然地摇头,接着忽然顿住,像是从混乱的记忆里捞起了什么,迟疑着点了点头。

它那半尺长的嘴缓缓张开,喉咙里发出风箱般的“嗬嗬”声,显然准备说话了。

小舞本着友好交流的态度凑近了些,想听清这被魔气侵染的魂兽会说什么。

然后就被扑面而来的气味冲得一个趔趄。

那味道像是把腐肉、硫磺和沤了三年的沼泽水搅在一起,又在烈日下暴晒了十天。

小舞连退三步,头发都炸起了毛,她捂着鼻子瞪圆了眼睛。

“不是!就算成了魔兽也得注意个兽卫生啊!你们彼此都不嫌弃对方吗?”

野猪被吼得缩了缩脖子,长嘴无辜得开合了两下,喷出来的气息让路边的野草都跟着蔫了。

小舞在身上摸出来一个香囊,那是宁荣荣给大家准备的,说是放了九宝琉璃宗特制的清心香,用的都是上好材料,千金难求。

原本是用来提神醒脑的,可是眼下小舞觉得还是自己的命重要,也顾不上什么这珍不珍贵了。

“张嘴!”

她命令般的开口,从香囊里掏出最小的一粒扔进野猪的嘴里,整套动作可谓是快准狠。

野猪下意识嚼了两下,香囊“噗”地一下在嘴里炸开。

薄荷混合着冰莲的清凉气息从它的鼻孔、耳朵甚至毛孔里丝丝缕缕冒出来,周身萦绕的异味总算是淡了一些。

“现在,说吧。”

小舞丝毫不敢赌,连忙退到了上风口。

难不成魔兽都是这样“不修边幅”吗?

野猪打了个带着薄荷味儿的响鼻,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弱的清明。

它用长嘴在地上划拉了几下,泥土上出现歪歪扭扭的痕迹。

图案稚拙得像幼崽的涂鸦,边缘还沾着它口中滴落的、尚带黑气的涎水。

像个月牙,又像片叶子。

“月叶”

它的声音依旧含糊黏腻,但是总算是能听清了。

“月叶?”

小舞重复了一遍,目光在地上的图案和眼前这只狰狞的魔兽间来回游移。

说实话,此时的小舞确实有些以貌取猪了。

因为无论是清辉皎洁的“月”,还是轻盈灵动的“叶”,都实在难与这头獠牙外翻,浑身冒着不祥黑气的野猪联系到一处。

月叶似乎察觉到她的怀疑,长嘴急促地“哼哧”两声,忽然抬起前蹄,笨拙地指向自己耳根。

看起来极为急切,甚至顾不得自己粗壮的腰身撞到神力牢笼的边缘,立刻被烫掉了一块皮肉。

小舞俯身细看,才在黑毛丛中,发现了一块颜色稍浅的皮肤。

形状的确和它在地上画的那个图案相似,只是边缘已经被黑气侵蚀得模糊不清。

指尖淡绿色的神力凝聚,轻轻落在月叶耳根的胎记上。

黑气如遭火燎般退散了一瞬,露出地下更加清晰的,银白色的月牙形状。

“好,月叶,那你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攻击人类。”

有些虚弱的月叶趴在地上,它倦怠地上抬着眼眸看向小舞。

她喊了自己的名字,应该是个好人吧。

“我不知道,这是族内的规定,我马上就要升级了,我接到的任务就是来探查森林里的异动。”

“族内?你们一整个野猪族群都成为魔兽了?”

小舞的声音有些尖锐,显然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不是,族内的大家都是不同种群的魂兽,大家的关系一般,彼此厮杀,掠夺有限的资源。妈妈说,这叫弱肉强食。”

虽然月叶看着体型庞大,但是按照魂兽的年纪来说,它其实只能算是个幼崽。

语气有些委屈,一口一个妈妈叫着,小舞听着觉得心中很不是滋味。

“那你妈妈呢?”

月叶拍了拍自己的腹部,表情瞬间就骄傲了起来。

“妈妈在这里!”

最初小舞没反应过来。

而且因为月叶的腹部实在太过突出,前蹄根本碰不到肚皮,她只当是魔化导致的躯体异变。

可当野猪又努力拍了两下,腹部皮毛下突然传来微弱却清晰的——

“咚、咚。”

像心跳,又像是某种轻柔的叩击。

小舞顿时站了起来,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她几乎是用神力蛮横地将月叶整个翻了个身,四脚朝天的野猪发出困惑的哼哧声,却意外地没有挣扎。

终于,她看到了。

月叶腹部不正常的鼓胀并非是脂肪堆积,而是皮肤被撑到近乎透明,底下隐约可见蜷缩的轮廓。

更骇人的是,那轮廓的头部位置,分明是另一只野猪的面部特征,紧闭的眼睛、弯曲的长嘴,一切特征都依稀可辨。

“你,把妈妈吃了?”

活吃了?!

月叶的长嘴弯起一个近乎愉悦的弧度,在搭配上四脚朝天的表情,十分诡异。

“是啊,妈妈说了,弱肉强食,她打不过我了,自然只能被吃掉了。”

它甚至还用后蹄悠闲地蹬了蹬空气,仿佛在展示自己胜利者的从容。

小舞却是从头到脚都生出一阵恶寒。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指尖的森林神力失控般炸开一圈光晕。

她见过魂兽相残,见过生死搏杀,可这种将至亲吞噬后还骄傲展示的姿态,彻底击穿了她对“弱肉强食”的理解底线。

“你”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可怕,“不觉得这不对吗?”

“不对?为什么不对?”

它努力扭动脖子,看向自己腹部那个蜷缩的轮廓。

“妈妈最喜欢听话的孩子了。”

月叶的语气里透着病态的满足感,长嘴咧开的弧度几乎要碰到耳根。

“你看我现在,多听话啊。妈妈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小舞浑身的汗毛都跟着倒竖起来。

她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太轻易地将自己所认知的道德框架套在了这些被魔气彻底扭曲的存在身上。

本以为是个可怜的、被侵蚀心智的受害者,没想到它们早已在黑暗的温床里,孕育出了一整套自洽而骇人的生存法则。

月叶还四脚朝天地躺着,长嘴咧开的笑容纯真得令人胆寒。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三只魔兽围拢过来,残缺的犄角、斑驳的皮毛、破败的翅膀,在光下拼凑出一幅地狱绘卷般的景象。

它们腹中那些蜷缩的轮廓同步蠕动着,像一群尚未降生的鬼胎。

相比起月叶,它们丝毫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畏惧。

“你的肚子为什么是空的,很饿吧。”

一只云豹往前凑了一步,它腹部的幼崽轮廓也跟着伸出爪子,隔着薄薄的皮肤在内部抓挠。

“不完整,很难过吧?”

麋鹿低下头,断裂的犄角几乎要碰到小舞的衣摆,却又被她快速躲开。

“我们帮你,我知道有只刚受伤的柔骨兔”

这句话像是冰锥扎进脊椎,将小舞几乎一瞬间就点燃起来。

她只是眉头微蹙,身上就荡漾开无形的波纹,将眼前四只不知所谓的魔兽震飞出去。

可同时,她又用藤蔓紧紧地锁住它们,生怕错过了这个线索。

“这是掠夺”

小舞喃喃开口,她知道自己说的话对方听不懂,但她就是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冲动。

与之相对的,一只夜枭困惑地眨眼,残翅扑棱时,腹中的阴影也跟着快速扇动。

“掠夺?不啊,是让大家都变得完整。”

它歪着头,这个本该可爱的动作在它身上竟是显得有些惊悚。

“你难道不想,永远和重要的人在一起吗?”

永远在一起?

说实话,多年以前,妈妈被武魂殿追杀的那天,她在旁边看着,也曾想过,如果能将妈妈藏进身体里,藏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去,那就

这个回忆让小舞剧烈地颤抖起来,胃里翻涌起生理性的恶心。

她当即掏出宁荣荣给的清心香囊,深深吸了一口,清凉的气息撞进肺腑,才将那股黑暗的共鸣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