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宁的呢子大衣下摆扫过督帅府雕花木门时,零下二十度的冷风立刻顺着门缝灌进来,冻得他后颈一缩。掌心还残留着刚才拍在会议桌上的余温,指节因用力过猛而泛着青白,像极了量子屏障模型上那些未完成的克莱因瓶纹路。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的不是愤怒,而是某种更复杂的情绪——当刘三维抖落那些带着胚胎荧光残渍的计算稿时,他突然在那些扭曲的公式里,看到了荣克临终前藏在保险柜里的泛黄手稿。
“胡教授——”
就在他走到电梯门口准备,到地下车库取车的时候。教育部长孙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三分犹豫七分讨好。胡宁不用回头也能想象对方此刻的模样:领带歪在锁骨,手指捏着保温杯,杯壁上印着的“教育强国”字样被磨得发白。脚步声在大理石地面上停住,距离他恰好三步——那是三战前下属对上级的安全距离,此刻却像道无形的墙,隔开了两个同属教材委员会的副主任。
胡宁呼出的热气在冷空气中迅速凝结成白雾,像团未完成的量子云。他盯着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外,量子屏障的幽蓝正将庐州电视塔切成几何碎片,突然想起孙宇在会议上反复念叨的“教育效率”,想起这个曾在末世初期跟着李洁扛过枪的男人,此刻正用看作战地图的眼神审视科学史。
“孙部长有事?”他没有转身,指尖摩挲着大衣口袋里的金属打火机——那是荣克送的,外壳刻着扭曲的“E=c2”,边缘还留着老胖子牙印。
孙宇的皮鞋跟在地面磕出半声脆响,又迅速收住。胡宁从玻璃窗倒影里看见,对方正用袖口擦拭保温杯,指腹反复蹭过“强国”二字,仿佛在擦拭某种信仰。“您别往心里去,”孙宇的声音放得更轻,像怕惊飞什么,“林部长他们搞技术的,总觉得教育该给科研让路……”
“让路?”胡宁突然转身,镜片上的哈气让孙宇的倒影模糊成克莱因瓶。他看见对方下意识后退半步,手忙脚乱扶正领带,那模样像极了三战前被他骂哭的研究生。“他们连荣克公式的涉密边界都不清楚,就敢在会议室拍桌子。”他的声音突然放软,却比刚才的争吵更刺骨,“知道为什么督帅让爱因斯坦进课本吗?因为再不说点相对论,基层工程师就要把量子屏障模块,当成荣克爷爷的玩具积木了。”
孙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保温杯外壁不小心撞在墙壁上,发出“咔嗒”轻响。他想起保密局档案里的瓦拉纳西事故——那些士兵皮肤下浮现出类似爱因斯坦场方程符号,像极了胡宁此刻镜片上的反光。“那……教材委员会那边……”
“不用您操心。”胡宁转身继续走向电梯,大衣下摆扫过孙宇僵直的手臂,“我知道该怎么写‘爱因斯坦与荣克的传承’——”电梯门在他身后合拢时,他忽然补上半句,“至少得让孩子们知道,不是所有公式都能从天上掉下来。”
电梯下行的嗡鸣中,胡宁盯着金属壁面上自己的倒影。两鬓的白发比三个月前又多了些,像公式里未被简化的余项,固执地生长在“教育专家”的头衔之外。他摸出打火机,荣克的牙印硌着掌心,突然想起老胖子在实验室灌威士忌的模样:“胡宁啊,等你把我的公式塞进课本,记得在脚注里写一句——‘本方程不适用于召唤上古神只’。”
胡宁坐进自己那辆汽车,其实在物理学基础理论,他知道自己老师的完整涉密论文是带领人类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可那其中伴随着巨大的风险,更是他老师都不敢直视的。他也通过武廿无的一些高级涉密内容了解到,除人皇的定义,以及七皇回滚机制外,更了解到了绝地天通计划的真相——正是因为三战时异常能量波动,引起了高维古神的注意。
所以他和他的师兄们,始终也都坚持着绝不公布完整荣克论文的准则。可是残缺的公式,是不足以对抗完整的理论体系的。
而完整的荣克研究成果和各种数据,以及理论,也不是只有他才掌握,上面还有“光子与引力子学会”,这个学会只负责给出答案。但是想要学会为政治实体服务,那么他们必须签订一份“协议”,其中就包括将理论研究权限,交给“光子与引力子学会”。
这也就是为什么末世前世界各国政府,删除爱因斯坦的大多数论述的主要原因。因为各个政治实体都看到了爱因斯坦作为历史人物必然存在的历史局限性。可林卫华和刘三维虽然从事的领域相对而言比较高端,但本质上还是两个工科生,自然不知道末世前的这些秘辛。
他不是科学的敌人,而是用教育作为手术刀,在涉密理论与现实需求间切割安全边界的手术师。可他大师兄张亚洲作为“光子与引力子学会”的负责人,又会怎么看这件事呢?会不会剥夺他的子孙进入学会的资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