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7章 张宏伟逃到春城(2 / 2)

任何一个拨出去的电话,都可能成为指向他藏身之处的坐标,也可能将无辜的父亲卷入更深的漩涡。那些人能把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到这里,自然也有能力监控他可能联系的一切人。他不敢赌,也不能赌。

于是,他只能像一头困兽,在装修豪华的牢笼里,承受着这份无声的酷刑。窗外是昆明的蓝天白云,是别人家安稳寻常的日子,而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提心吊胆的寂静,和对父亲与日俱增、却无法言说的愧疚与思念。这份牵挂,比贫穷和艰苦的环境,更让他痛彻心扉。他拥有的这点有限的“自由”和“舒适”,反而成了衬托他内心荒凉与无助的最残酷背景。

张宏伟尚能谨记警告,像一只受过惊吓的老鼠,蜷缩在巢穴里,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每日清点着对方留下的钱,计算着还能支撑多久,内心的恐惧是压过一切的枷锁。

但时间,是最能磨损意志的东西。

一个月,两个月……风平浪静。除了那个偶尔响起的、用于接收指令的单线手机,没有任何意外发生。昆明的天空依旧湛蓝,小区里的人们依旧过着与他无关的平静生活。最初的惊悸如同退潮的海水,慢慢留下了一片名为“侥幸”的沙滩。

手里的钱还很厚实,足够他挥霍很长一段时间。这物质上的充裕,像是一剂麻醉药,渐渐麻痹了他紧绷的神经。他开始觉得,接应他的人或许小题大做了,警察可能早就放弃了追查,自己躲在这里,安全得很。

那精致囚笼的四壁,不再只是限制,也成了他以为安全的屏障。

于是,内心深处那头被压抑已久的、追求声色犬马的野兽,又开始蠢蠢欲动,试图冲破理智的牢笼。接应人的警告言犹在耳,但日复一日的孤寂和提心吊胆,让他迫切需要一种方式去宣泄、去填补内心的巨大空洞。

他先是试探性地,通过一些隐秘的渠道,订购了大量的高档烟酒。以前需要克制的享受,如今变得肆无忌惮。白天,他拉紧窗帘,在昏暗的客厅里一杯接一杯地灌着烈酒,直到醉意醺然,才能暂时忘却对父亲的担忧和自身处境的恐惧。烟雾缭绕中,他仿佛又能找回几分昔日“张总”的影子。

但这还不够。酒精和尼古丁只能带来短暂的麻木,无法驱散灵魂深处的空虚。他又开始通过更加复杂的网络,联系上了一些“特殊服务”。他不敢让人上门,却会精心伪装后,在深夜前往某些隐秘的公园角落,郊外树林。在和女人的激情中,事后毫不吝啬的钞票交给那些女人的,在那些女人开心的说:“老板真大方,下次还找我的”娇声中,他才能短暂地感觉自己还活着,还是一个有血有肉、能支配欲望的人,而不是一个躲在暗处、连真实性名都不能使用的幽灵。

他挥金如土,用对方留下的“活动经费”来购买这虚假的慰藉和短暂的放纵。每一次冒险外出归来,最初几天还会后怕,但随即便会被更深的空虚和更大胆的念头所取代。他像一个在悬崖边跳舞的人,明知道危险,却贪恋那片刻的眩晕感。

“没事的……这么久了,不都好好的吗?”他常常这样安慰自己,将接应他的人的警告抛诸脑后。他似乎忘了,在重庆时,正是类似的侥幸心理和大意,才让他险些被抓住,不得不像丧家之犬一样逃到这里。

他沉浸在这种用金钱堆砌出的、虚假的自由和安全感里,却不知道,危险的网,或许正在他这日益松懈的放纵中,悄然收紧。他每一次非常规的消费,每一次隐秘的外出,都可能留下细微的痕迹。而对于那些在暗处寻找他,或者想要让他永远闭嘴的人来说,任何一点痕迹,都足够了。

他以为自己在享受偷来的安宁,却不知这安宁,正把他推向更危险的边缘。他旧病复发的放纵,如同在干燥的森林里玩火,终将引火烧身。

到年底了,对家里亲人的思念更加深重,他做梦都想到年迈的爸爸妈妈,和妻子儿女。

寒冬腊月,年关将近。昆明城里也开始弥漫起节日的氛围,小区楼下偶尔传来零星的炮仗声,家家户户窗口透出的灯光似乎都比平日更温暖、更明亮了些。这无处不在的人间烟火气,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在张宏伟孤寂的心上。

对亲人的思念,在这阖家团圆的象征性时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汹涌和具体。他不再仅仅是模糊的担忧,而是化作了无数个尖锐的片段:父亲是否备好了年货?门上贴没贴新的春联?年夜饭的桌上,那个属于他的位置空着,一家人该是怎样的食不知味?母亲的风湿腿,在这湿冷的冬天会不会更疼了?孩子们拿到压岁钱了吗?会不会问起“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这些想象如同潮水,昼夜不息地冲击着他本就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酒精的麻痹和声色场所的短暂欢愉,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反而更加反衬出他内心的荒凉。

除夕夜,窗外远处的夜空炸开一朵绚烂的烟花,短暂的照亮了他昏暗的客厅,也映亮了他脸上纵横的泪痕。他独自一人,对着满桌从高级餐厅订来的、却早已冷掉的菜肴,和一瓶价值不菲的烈酒。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的欢声笑语,成了最刺耳的背景音。

“爸……妈……”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那部寻常的手机,就放在手边,屏幕上倒映着他憔悴不堪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