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简鑫蕊终于将母亲安抚睡下。看着母亲即便在睡梦中仍微微蹙起的眉头,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她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巨大的压力和混杂的情绪几乎让她窒息。她需要听到他的声音,现在,立刻,她感到和志生分开才几天,就像一个世纪,心中无时无刻不想着他,他本打算手续办好后回南京一趟,看一眼女儿和志生,但魏然的话,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怕再出岔子,母亲的病情耽误不起。
她拨通了戴志生的电话,几乎是响铃的瞬间,电话就被接起了,仿佛他一直在电话那头等待着。
“鑫蕊?”戴志生的声音传来,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全神贯注的关切,“都准备好了吗?阿姨睡了吗?” 他那边很安静,可能是在书房,也可能是在卧室,但简鑫蕊能想象出他眉头微蹙,专注听着电话的样子,甚至想到志生为了等她电话,一颗心无处安放的样子。
“嗯,刚睡下。”简鑫蕊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沙哑和倦意,她努力想让自己听起来轻松些,却徒劳无功,“志生,我……”
她顿住了,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母亲的病情、请魏然的帮忙、那份沉甸甸的利用与愧疚,还有对未知旅程的恐惧,全都堵在胸口。
“怎么了?是不是……阿姨情况不好?还是有什么事?”戴志生的心提了起来,语气更加紧张。
“不是,妈妈……她今晚跟我说,她不想去了。”简鑫蕊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她可能……已经猜到自己的病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然后是戴志生沉重的呼吸声:“……然后呢?”
“她放弃治疗, 不是因为怕折腾,但最主要的是……她还是不认可我们。”简鑫蕊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她说,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说我们在一起不会幸福……”
简鑫蕊的坦诚,让志生的心头一振。
戴志生在那头沉默了,这沉默像一块石头压在简鑫蕊心上。她能感受到他此刻的难受,那种无论多么努力,似乎都无法被最重要的人认可的无力感。
“对不起,志生……”她哽咽着道歉,为母亲的固执,也为此刻将这份压力传递给他。
“别跟我说对不起。”戴志生打断她,声音低沉却异常坚定,“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还没做得足够好,没能让阿姨完全放心。鑫蕊,这不是你的错。”
他的理解和包容,让简鑫蕊的泪水更加汹涌。她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最关键,也最让她难以启齿的部分:“后来……我告诉她,魏然会和我们一起去。她……就是因为这个,才改变主意同意去的。”
这句话说完,电话两端都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简鑫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她知道,这句话对戴志生意味着什么——他的女友和未来的岳母,将远赴重洋,而她们此行得以成行的关键,是一个曾经追求过他女友、并且被他岳母属意的男人。
“志生,”她几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解释,带着乞求理解的卑微,“我知道这很糟糕,听起来……听起来就像……但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需要魏然的专业和人脉来联系医院、安抚妈妈,我……”
“我明白。”戴志生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但依旧保持着惊人的冷静,“鑫蕊,你不用解释那么多。我明白你现在有多难。这是为了救阿姨的命,什么方法都得试。只要……只要最终能对阿姨的病有帮助,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说着“不重要”,但简鑫蕊分明听到了他声音里极力压抑的涩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没有哪个男人能在这种情况下真正心如止水,他的豁达,是因为他把她和她的家人放在了比自己感受更重要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