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白石对于郑直的反应很不满意,决定再刺激一下对方“我离京的时候,听人讲去年虞台岭之战,有人趁乱,裹挟将士投奔了鞑靼,这人还献出了宣府一带的布防图。据传此人身轻如燕,臂长过膝,面目迥异于常人。郑阁老可认识这样的人?”
“没完了?”郑直真的不高兴了,把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如今俺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整日里阴阳怪气的,图啥?”
他听白石描述,就晓得这是李怀。可李怀究竟死没死,到底是不是叛臣,郑直也无从查验,却不由感到恼火。
“……”白石语塞,一拍桌子“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把手里的关系交出来?”
郑直讲的直接戳中了白石的痛处,没错,他固然是借机脱身,却也是带着怨气出京的。白石前前后后打拼了整整四年,连半条命都没了,才好不容易换来如今的一切。正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甚至都把老娘和媳妇接过来了,结果却不得不花大代价换取离京避难。一个不好,之前的种种付出都要付诸东流。想到离别之时,娄氏那张失望的脸,白石怎么能不心痛?
偏偏郑直,年纪轻轻,荣誉等身。更让白石心气不顺的是,对方妻妾满堂。而郑直今日姗姗来迟,显然证明对方在这也是不甘寂寞。白石连一个媳妇都伺候不了,郑直却养着一群,还能抽空拈花惹草。谁遇到,不是怨气值爆棚?
“你没给俺好处。”郑直不甘示弱,同样拍桌子“俺凭啥……”
话音未落,房门被踹开,郑墨带着一群做仆从打扮的壮汉拿着刀冲了进来。
白石看了眼为首监生身后的那些武士,拿起茶碗呷了一口。
“……”郑直无语,对朝着白石走过来的郑墨摆摆手“出去,俺们谈事呢。”
郑墨尴尬的收刀入鞘,转身对跟进来摆造型的十几个仆从道“彻嗖哦!”
“这是规矩。”待众人撤出屋外,郑墨重新把已经踹坏的门从外边关上,郑直调整心情,重新点上一根烟。
“规矩?”白石眉角一扬。
“俺们谁不晓得谁?既然互相都信不过,就得按规矩来。一换一,否则日后还做不做买卖了?”郑直自有道理“这样你也别觉得亏,俺也别觉的赔,都有的赚。”
“对啊。”白石顺势道“你把关系都交出来,我保证你的产业都好好的,你留在这的狗腿子们,个个升官发财。”
他看到跟在郑墨身后那些人,才发现漏算了一件事。哪都不缺跪舔的,更何况如今郑直在这可是神一样的存在。因此官员之中不光有与郑直合作的,也该有不少干脆就投靠了郑直的。
“行。”郑直自然听出白石的潜台词,日后对方坐镇藩国,当是一言九鼎。虽然不信,却真的需要一个说服他交出齐安大君、金照景、郑向准、金硕亨等人的理由。没错,郑直突然厌倦了这里的一切,乃至大明朝堂的一切,甚至有了致仕回乡的想法。当然有过前车之鉴,他也就是想想,却真的不敢辞官,可外放总行吧!
“……”白石感觉他听错了,郑直刚刚好像,似乎,大概,同意了?
“领议政齐安大君表面上是慈顺大妃的人,内里却是张绿水的人。”郑直也不含糊,直接给白石交了底“其实是俺的人。”
白石不动声色递给郑直一根烟,打算慢慢消化对方给他的这颗震撼弹。难怪郑直瞧不上他给的承诺,合着他能够给的,人家自个就可以都拿到,还名正言顺。
“五军都总管府副总管金照景、兵曹参议兼五军镇抚郑向准也是俺的人。”郑直却并未罢休,继续用现实轰炸白石的大脑“义禁府总管尹龟寿,内侍府承传色金硕亨还是俺的人,成均馆管业卢文礼依旧是俺的人。”
白石在路上,已经向金辅打听了藩国如今制度,再者这里很多人都在报功题本上出现过。因此大概对如今郑直的实力有了一个更加全面的认识“文武,内外朝,士林你都掌握了。”
“没有大明,俺啥也不是。”郑直听出了白石的言外之意,再次重复了一遍刚刚讲过的话“明个儿俺找地方,把他们约出来见见。”
郑直原本打算在朝廷下旨让他离开时,利用刚刚恢复实力的士林派推翻李皇页,顺便灭了张绿水。如此局面又会失控,那么除了让他留下,就别无他法了。然后再利用齐安大君收拾残局。至于慈顺大妃,不过一个傀儡,必要时,可以通过对方推齐安大君继承王位。若是朝廷让他镇守藩国,那么如今这种多方牵制,谁也别想独大的局面将会一直维持下去。
偏偏来的是白石,偏偏郑直决定顺其自然。故而改变了初衷,只要能够确保那些产业安全,究竟谁当大王,谁做镇守,已经与他无关,他也不关心了。至于张绿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各人顾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