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到头顶那会儿，学堂的先生刚喊了散学，陆皓华将书本塞进书包，然后像只脱了缰的小马驹，拽着旁边的小石头就往院外冲。

七月的天，日头毒得像要把地上的水汽都烤干，才跑出没几步，他额前的碎发就被汗水浸得黏在脑门上，穿着的衣服服后背也洇出一大片深色的湿痕。

“慢点跑，小公子！”小石头比他高半个头，却总被他拽得踉跄，手里的书箱晃悠着，里面的笔墨纸砚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陆皓华回头冲他咧嘴笑，露出两颗刚换不久的小虎牙，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滚，滴在晒得发烫的青石板路上，瞬间就没了影：“快点快点，去晚了，姐姐该等急了！”

他说的姐姐，便是住在沁芳院的陆昭华。

自打陆皓华进了学堂，每日散学后的头等大事，就是拉着小石头往沁芳院跑。那儿有陆大小姐陆昭华亲手做的冰镇酸梅汤，有林嬷嬷刚蒸好的桂花糕，还有小灰和小青——一只通人性的猎犬，一只总爱站在廊下架子上梳理羽毛的海东青。

穿过两道月门，远远就看见沁芳院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了。树底下摆着张竹编的凉榻，陆昭华正半倚在上面翻书，听见脚步声，抬眼便笑：“弟弟，跑慢点，这日头底下也敢疯跑，仔细晒脱了皮。”

陆皓华早扑了过去，隔着两步远就嚷嚷：“姐姐，姐姐，先生今天夸我了！”话音未落，人已冲到凉榻前，一头汗珠子全蹭在了陆昭华的月白纱裙上。

“你呀。”陆昭华无奈地搁下书，伸手揉了揉他汗湿的头发，指尖触到一片滚烫。

旁边的春儿眼疾手快地递过帕子，陆昭华接过来，捏着他的下巴，细细给他擦脸擦脖子，“看这一头汗，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陆皓华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仰起小脸，一动不动地让他擦拭着，然而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却不停地转动着，骨碌碌地瞟向廊下的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