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5章 江湖归处(1 / 2)

第一千八百零五章: 江湖归处

凌羽将最后一把竹椅摆在梅树下时,惊蛰的雨刚停。水珠从梅枝的新叶上滚下来,砸在青石板上的水洼里,漾出细碎的圈,像极了北境冻土下融化的雪水,带着股钻心的凉,却藏着破土而出的劲。身后传来苏瑶的笑声,混着药碾转动的咯吱声,在湿漉漉的空气里漫开来:“茶泡好了,用的是去年北境寄来的雪水。”

他直起身捶了捶后背,旧伤在阴雨天总像被水泡胀的木楔,卡在骨缝里隐隐作痛。指尖划过竹椅的纹路,这是他花了三个月编的,竹条里掺了北境的胡杨枝——是赵虎开春时托商队带来的,说“这木头经冻,能抵江南的潮气”。椅面的竹篾编得密,像张铺开的网,能接住梅树落下的花瓣。

“若雪在教孩子们包药囊呢,”苏瑶端着茶盘从药房出来,鬓角的狼毫簪沾了点药粉,簪尾的红绳被雨水浸得发亮,“说要把北境的艾草和江南的薄荷混在一起,挂在学堂的窗上,能驱邪。”

凌羽接过青瓷杯,茶汤里浮着片向日葵花瓣——是毒蝎从北境寄来的干花,附信说“这花经了雪,泡在茶里有股太阳的味道”。他忽然想起北境的春天,比江南的来得烈,雪一化就刮起沙尘暴,却能在一夜之间让苜蓿草铺满荒原,绿得让人睁不开眼——像极了老将军常说的话:“狠日子里长出的东西,才更有嚼头。”

“柳姨把北境的奶皮子蒸成了糕,”苏瑶往他碟子里放了块点心,糯米的白混着奶黄,像极了江南的月光落在北境的雪上,“说要就着这雨喝,才算应了‘春寒赐浴华清池’的景。”

凌羽咬了口奶糕,甜香里裹着北境的膻,像当年在漠北军营,苏瑶用行军锅煮的奶茶,茶里飘着沙砾,却暖得能焐热冻僵的手指。他望向学堂的方向,白若雪的声音顺着雨丝飘过来,软软糯糯的,教孩子们唱那首混了南北调子的民谣:“北境的雪,江南的梅,落进同个春……”

孩子们的跟唱声七零八落,却透着股让人踏实的热闹。虎头的破锣嗓子最显眼,唱到“同个春”时总跑调,惹得白若雪拿着竹教鞭敲他的手心——那教鞭上的五彩绳又添了新花样,缠了圈北境的驼毛,是毒蝎托人带来的,说“这毛暖和,能护着孩子的手”。

“张屠户家的船到码头了,”柳依从巷口跑进来,布裙上沾着泥点,像朵从雨里捞出来的芍药,“带来了北境的新茶,还有赵虎的信,说毒蝎的药铺在北境开了分号,专门给牧民治风湿。”

凌羽接过信纸,赵虎的字迹还是那么硬,却在末尾画了个咧嘴笑的太阳,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毒蝎这小子,给孩子看病比当年下毒还认真”。信纸里夹着片北境的新叶,边缘带着锯齿,像极了毒蝎当年用的毒针,却没了那股让人胆寒的狠。

“他还说,想在秋收后带北境的孩子们来江南,”柳依往梅树根部培土,指尖的泥沾在新发的芽上,“说要让他们看看苏姨的药田,尝尝柳姨的奶糕。”

凌羽望着梅树的新叶,雨珠在叶尖晃出细碎的光。他想起毒蝎当年在黑风寨,用活人练毒的狠劲,眼里的冷像北境的冰碴。如今却在信里写“孩子们的手嫩,抓药时得轻着点”,这世间最锋利的,从来不是刀刃,是日子磨出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