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三日抉择与往昔之痕(1 / 2)

温暖,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它既不像熊熊燃烧的火焰般炽热难耐,亦非炎炎烈日下暴晒所带来的炙烤感;相反,这股暖流宛如潺潺细流,自灵魂深处悄然流淌而出,并逐渐扩散至全身各处。这种温暖就像是沉浸于生命之泉的滋养之中,令人感到无比舒适和惬意。

此刻,山鹰正静静地仰卧在一片名为光草地的奇异之地。每当他轻轻吸气时,便会感受到一股纯净而神秘的力量伴随着清新的空气一同钻入体内。这些细微但强大的能量如同一群勤劳的工匠,默默地修补着他身躯上那些曾经险些夺走性命的狰狞创口与伤痕。虽然这个过程异常缓慢,但它们始终坚定不移、毫不动摇。

左臂骨折处传来一阵酥麻的痒感,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一般,但又不会让人感到难受,反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仔细感受一下,可以发现这种痒感来自于骨髓深处,原来是骨骼在秩序之力的滋养下开始慢慢愈合了!

再看背部,原本被锁链抽打、被电弧灼伤的伤口已经不再那么疼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火辣辣的感觉。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火辣渐渐变成了清凉,就像是夏日里喝了一杯冰水一样舒爽。而那些坏死的组织也在不知不觉间开始脱落,露出完全覆盖住受伤的地方。

不仅如此,就连之前侵入体内的毒素和污染残留都在这股神秘力量的作用下无所遁形。这些东西就像暴露在阳光下的冰雪一样,一点点地消融、分解,最后化为乌有。

然而,就在身体不断恢复的时候,一股深深的疲惫感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毕竟这段日子以来经历的实在太多了——连续数天(也许还要更长)的亡命奔逃,每一步都可能陷入绝境;一场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杀,稍有不慎便会命丧黄泉;眼睁睁看着同伴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自己却无能为力......还有那沉重得快要把灵魂压碎的责任,一直沉甸甸地压在身上。

如今终于暂时脱离了危险,周围充满了宁静与祥和,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可正是这样安逸的氛围,让一直紧绷着神经的人突然放松下来,所有被强行压制下去的生理和心理上的疲劳瞬间爆发出来,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势不可挡。

他的身体似乎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几乎就在躺下的一刹那间,便如同一颗失去动力的卫星般,径直坠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然而这并非一场可怕的梦魇,而是一个充满深沉和宁静的黑暗世界,宛如一个巨大而温暖的怀抱,试图将他曾经在那段腥风血雨的日子里所亏欠的所有睡眠时间,都一股脑儿地弥补回来。

时间在这里变得模糊不清,或许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但也有可能仅仅流逝了短短数个时辰而已。终于,山鹰那原本被淹没在黑暗中的意识开始慢慢苏醒过来,就像是一颗深埋于地下许久的种子,逐渐冲破重重阻碍,向着光明奋力生长。

当他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依然是那片如梦似幻、缓缓流淌的乳白色光云穹顶。那柔和且明亮的光线对于久处黑暗并饱受杀戮之苦的双眼来说,多少有些刺眼,不过很快这种不适感就转化成了难以言喻的舒爽惬意。而此刻他身下所接触到的更是软绵异常,其触感简直超乎想象,同时还散发出一种奇特的香气——既像刚刚下过雨之后清新的青草气息,又好似黎明时分晶莹剔透的露珠味道;不仅如此,这股香味竟然还蕴含着一丝淡淡的光芒特质。

他支撑着坐起身,活动了一下左臂。虽然还无法用力,但剧痛已消,只剩下愈合期的酸胀。身上的其他伤口大多已经结痂甚至脱落,露出粉嫩的新生皮肤。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感也减轻了许多,虽然距离完全恢复还差得远,但至少,他感觉自己重新像是一个“活着”的人了。

他第一时间看向身旁。

封印体静静地躺在那里,白玉石壳在“源初之间”无处不在的柔和光线下,呈现出一种内敛的温润光泽,仿佛上好的羊脂美玉。那两道裂痕依然清晰可见,但边缘不再有灰败或琉璃化的质感,而是被一层极薄的、仿佛流动光膜般的乳白色能量覆盖、包裹着,如同最精巧的修复师用光做的绷带,暂时封住了伤口。内部那团阴影,完全感知不到任何活动,死寂一片。

平静如水,波澜不惊——这便是当前局势所呈现出来的状态。然而,这种表面上的安宁仅仅只是短暂且肤浅的表象罢了。山鹰稍稍放松紧绷的神经,长舒一口气后,心情却又沉重起来:因为守序之灵提供给他的那三项抉择宛如三道沉甸甸的巨石一般,瞬间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心脏之上!

首先是那个成功率微乎其微(不足百分之五)的净化方案,如果尝试失败,不仅林风会灰飞烟灭,就连这片神圣之地也极有可能遭受玷污和侵蚀;其次是所谓的永恒静止封印术法,一旦实施成功,就等于给林风的意识下达了永世长眠的判决书;最后还有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选项——那条前所未有的、极端危险至极的“逆向吞噬”道路,想要踏上这条路,必须要以牺牲自身灵魂本源为代价,而且最终结局究竟如何谁也说不准。

无论选择哪条路走下去,等待着他们的都是一片未知与迷茫,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被无尽的黑暗彻底吞没......

他站起身,开始观察这个被称为“源初之间外庭”的地方。空间广阔得超乎想象,远处那些发光的水晶树(或者说是某种能量凝结体)静静伫立,流淌着光液的溪流无声蜿蜒,空气清新得不染丝毫尘埃,一切都井然有序,美丽得如同最纯净的梦境。

然而此时此刻,山鹰却完全无法体会到一丝一毫被人赞赏时应有的愉悦感和满足感。这片过度静谧而又美好的环境反倒令他心生疑虑——这种感觉实在太过虚幻不实,以至于他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是否真的身处于现实之中;不仅如此,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情绪也逐渐涌上心头,并愈发强烈起来。毕竟眼前所见之处堪称完美无缺,但正因为如此才更显得可疑:这样一个宛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怎么会是那个可以化解来自于世界所带来的、充斥着癫狂与毁灭气息的可怕污染源之地呢?

守序之灵曾告诉过山鹰,他仅有短短三日可供支配使用。因此在这段有限的时光里,山鹰深知自己肩负重任且迫在眉睫——他务必要争分夺秒去深入探究这个神秘之所,弄清楚摆在面前的这三条路究竟意味着什么,以及它们各自所蕴含的深意所在;除此之外,如果有可能的话,或许还应该试着跟林风那也许尚存一息的残魂取得联系并与之展开交流对话......

他沿着一条发光溪流缓步行走,脚下是柔软的“光草地”,没有发出丝毫声音。溪流中的“光液”并非真正的液体,更像是高度浓缩的、温顺的秩序能量,缓缓流动,散发着令人心神宁静的气息。他尝试用手触碰,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一股微弱的、纯净的能量试图顺着指尖流入他的身体,但他谨慎地拒绝了。在这种完全陌生的地方,他不敢贸然吸收任何外来能量。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前方出现了一片小小的、由发光水晶簇围成的“花园”。花园中央,有一个小小的、如同镜面般的池子,池水并非光液,而是清澈透明,倒映着上方的光云。

山鹰走近池边,水中清晰地倒映出他现在的样子——脸上新增的伤疤已经开始淡化,但眼神中的疲惫、沧桑与挥之不去的悲伤,却如同刻入了灵魂深处,无法被这神奇的空间轻易抹去。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了至少十岁。

就在他凝视着自己倒影时,池水忽然泛起了一圈涟漪。倒影模糊了一瞬,当水面再次平静,山鹰惊讶地发现,水中映出的不再是他自己的脸,而是一幅幅快速闪过的、模糊的影像片段!

他看到了燃烧的村庄,看到了穿黑袍的猎魂者挥舞屠刀,看到了一个少年(依稀有些眼熟)在血泊中挣扎、哭喊,然后被一个高大的身影(老猫?)拖入黑暗的地道……那是……他自己的记忆碎片?不完全是,有些场景他似乎并无印象,却又能感受到一种锥心的熟悉与悲痛。

他瞪大眼睛,仿佛要把眼前所有景象都刻进脑海里一般。那泛黄的账簿,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和陈旧的纸张透露出岁月的痕迹;而那摇曳的灯笼,则散发着微弱但温暖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空间。

在昏暗的柜台后面,站着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虽然看不清正面,但从背影就能感受到一种独特的气质。难道真的是林风吗?他不禁暗自揣测道。只见那个人影正专注地书写着什么,每一笔每一划都显得那么认真且沉稳。然而,那张脸却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感......毫无疑问,这肯定就是林风的记忆碎片!

紧接着,更多更古老、更破碎的画面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夜空中繁星坠落,大地剧烈颤抖并崩裂开巨大裂缝,无尽的黑暗如同一张贪婪的巨口将世间万物统统吞没其中。就在这片混沌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强的秩序之光。它宛如风中残烛,在无边无际的虚空中苦苦挣扎求生,并逐渐蔓延开来......

这些记忆碎片毫无规律可言,彼此交织缠绕在一起,同时还蕴含着汹涌澎湃的情感力量。有对未知危险的深深恐惧,也有失去挚爱后的悲痛欲绝;有坚定不移的信念和守护之心,亦有无能为力时的绝望无助以及绝境中的最后一线希望......种种情绪相互碰撞交融,形成一股强大的能量洪流,像是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一般,纷纷朝着山鹰涌去。

面对如此诡异离奇的一幕,山鹰惊愕得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大步,远离了池塘边缘。随着他的动作,那些原本清晰可见的影像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池波光粼粼的清水,静静地倒映着上方漂浮的光云。

这池水……能映照心灵与记忆的碎片?是“源初之间”记录过往的一种方式?

他心中震动。这些碎片让他更直观地感受到了林风所背负的,也隐约触及了那污染源头可能涉及的、更加古老恐怖的真相。但同时也让他更加迷茫——面对如此深重的“业”与“劫”,那三个轻飘飘的选择,真的有用吗?

他离开花园,继续探索。在靠近一片水晶树林时,他听到了一阵极其微弱、仿佛风中低语的声音。那声音并非来自某个具体方向,而是直接回响在意识边缘,断断续续:

“……典当……规则……等价……”

“……小月……对不起……”

“……爷爷……账簿最后一页……”

“……张童……锁魂绦……”

“……千魂灯……必须毁掉……”

是林风的声音!虽然微弱、模糊,充满了痛苦与挣扎,但山鹰立刻辨认出来!这是林风残存意识的无意识低语!他的意识并未完全沉寂,还在本能地重复着最深刻的执念与记忆!

山鹰精神一振,连忙靠近水晶树林,试图听得更清楚,或者尝试用意识回应。但那些低语时断时续,如同信号不良的广播,无法形成有效的沟通。水晶树林微微发光,仿佛在共鸣,又像是在吸收、安抚这些逸散的意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