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所谓内炼,一言以蔽之曰,绵绵若存而已矣(1 / 2)

京城。

崇道观。

晨雾尚未散尽,檐角的铜铃在微风中轻响。

太渊和张静定在谈玄论道。

说是论道,但是太渊叙说居多,毕竟他的道行境界更高,所言皆是自身修证所得,张静定偶尔插言几句,或提出疑问,或补充见解,竟也时常能给太渊带来几分灵光。

“太渊,破开【玄关一窍】后,老道发现这天地啊,也不是那么单一空旷。”张静定捻着长须,目光悠远。

“师叔说的是。”太渊道,“玄窍一开,天地入心、内景有成,生命本质蜕变,修者可以用心神之力深入天地元气之海,如弄潮儿般搏击风浪,气海渐渐成真,种种神异秘术也随之显现…“

“只是人力有穷,心力有限…”

“刚破关的修者,不可能无时无刻的炼化天地元气…”

这个境界的修者虽然厉害,也难抵群殴——若被几十个后天大成、意志凝练的武者围攻,心神稍散,便可能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如果说后天境界是在炼精化气。

那么先天境界,重在炼气还神。

“待心神日渐壮大,能做到天心入微,通神入化,内景外显,如山如岳,亦真亦幻,其中玄奥,妙不可言…”

“内景层次是弄潮搏击,出入风波,那么外景阶段便是操舟冲浪,挟风带雨,天地之势加身…”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案上的《道德经》,道:“其实无论内景外景,本质皆是“炼神”,只是各家法门不同,路径有异罢了。”

张静定对此了然。

他自己年岁过大,是不指望了,好在还有后来人。

“对了,太渊啊,你如今功行愈深,道统传承方面可也得上点心。”

太渊低语:“道统传承么……”

是了,这些年光顾着自身修行了,还有创设学宫,竟真没细想过这事。

道家的道统传承,与寻常收徒不同。他虽有几位弟子,却无一人能真正承接他南宗一脉的衣钵。

大弟子林平之,以内家拳入门,久在沙场厮杀,武道四炼皆通,走的是兵家路子。

二弟子绯村剑心,剑禅合一,是纯粹的剑士,于道学仅涉皮毛。

三弟子白凤,本体禽类,虽已通人言,会人事,但此世终究不是神魔位面。

四弟子朱秀荣,皇家嫡女,先天不足,能颐养天年已是幸事。

五弟子李时珍,医武同修,日后或能成为一代道医,却非传道之材。

如此一数,太渊目前需要一位真正能够传承南宗道统的传人。

这般细数下来,太渊不禁暗叹:“弟子好收,传人难寻啊!”

他南宗一脉的道功,要求传人先天之气充足,心神力量天生强大,更重要的是,心性过关。

三者要同时满足,太少太少!

“这点上,师叔倒是无此之忧,以常月师弟的禀赋,可为全真龙门再兴百年气象。”

张静定哈哈一笑,眼中满是欣慰:“这小子确是块好料。不过啊,要有好弟子,还得出去游历寻访才行。这些年,你就是在京城待的太久了。”

张静定此言一出,太渊心神一动。

恍惚中一阵心血来潮。

他静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明悟,笑道:“静极思动,或许,是该回天台山看看了。”

此京的崇道观虽也清净,终究不是他自幼长大的那座天台山崇道观。那里的一草一木,一泉一石,才是他道心初萌之地。

…………

“龙游丽水,仙居天台。”这句流传百年的俗语,道尽了浙东山水的灵秀。

沿溪北行,两旁山壁对峙,山势峥嵘峻峭,奇峰纷呈,怪石错列,且愈入愈奇。

行至灵溪百丈坑,一道白瀑自崖顶奔涌而下,形如游龙探爪,轰然注入下方深潭。

潭水晶莹如黛,名“龙潭“。

如今从潭边到山顶,早已辟出一条平整的石路,青石板铺得齐整,每隔数十步便有一方青石歇脚台。

当朝国师太渊真人出身于此,当地县官自然要尽心修缮,既是表敬意,也是盼着能沾几分仙缘。

仙人骑鹤下江南。

以白凤如今的速度,不到半天,就返回了天台山。

俯瞰山脚的府城,只见街巷纵横,屋舍俨然,比之往年繁华了数倍。

朝廷因国师的缘故,对台州府多有政策倾斜,疏通河道,减免赋税,鼓励农商,才有了今日这般兴旺景象。

崇道观的山门依旧古朴,门前那棵老松比记忆中更显苍劲。太渊缓步踏入,一眼便望见庭院里那个熟悉的身影——陆兆根正佝偻着背,给香炉添着香灰。

“陆老哥,我回来了。”

陆兆根猛地回头,浑浊的眼睛盯着太渊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位容颜未改的道长,顿时激动得直拍衣襟:“啊!是真人回来了!”

他快步迎上来,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快进屋,快进屋,我这就烧水泡茶!”

陆兆根,是山下坎顶村里的大夫,说是大夫,其实就是药师,懂得几张方子,认得一些草药,治一些头疼脑热的小病。

后来太渊的师父灵风子教过对方一些医理,时日一久,也就熟悉了。

现在算是崇道观的庙祝,太渊当年在离开时,托他平日照看一下道观香火。

这一晃,也几十年了。

两人一番叙旧。

太渊才知道对方不仅有了儿子,就连孙子都已经八岁了。

“恭喜陆老哥,儿孙绕膝,正是天伦之乐。”

陆兆根却叹了口气,眉宇间拢上一层愁云:“唉,真人有所不知,我这心里啊,一直搁着件事……”

“哦?陆老哥有何烦心事?”

太渊继续询问,陆兆根说明情况。

原来,当初他孙儿陆安刚出生那会儿,他就一眼看出来不对——先天不足,为此,陆兆根抛弃了家传下来的三十二字辈分,就单单取了一个“安”字。

只愿孙儿一生平平安安长大。

太渊沉吟道:“孩子的父母可有旧疾?”

“没有没有!”陆兆根连连摆手,“我那儿子壮得跟头牛似的,儿媳妇也是庄稼地里摔打出来的实诚人,两人都学过几招庄稼把式,怎么就生了个弱不禁风的娃?”

叹了口气后,陆兆根继续道:“老哥我懂点药理,当初怀这孩子的时候,因为是第一胎,我还特地调配了滋补的药羹,三天两头的进补着,全家不可谓不重视……”

原本想着,就算出生时比不上小牛犊子,那也得是正常孩子,怎么就会先天不足了呢?

陆兆根苦着脸道:“这八年来,我这苦命的孙儿每年小病不断,受不得热,又受不得冷,要不是老哥我还懂点药理,这孩子可能就没了!”

太渊道:“陆老哥,带我去瞧瞧吧。”

听到太渊如此说,陆兆根喜上眉梢。

“多谢真人,多谢真人!”

对这位年少时结识的道长,他的心态是从好奇、尊重,再到敬佩、惊叹,现在完全是崇拜、信仰。

抛开国师地位不谈,几十年容颜不老,这是成仙了啊!

太渊和陆兆根结伴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