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岁了?
太渊闻言微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石桌上的茶渍。
百岁之前,他还会记一记,过了百岁后,时常沉浸在“炼气化神”的静境里,岁月如流水般滑过,竟渐渐懒得记了。
“约莫一百四十载上下吧。”他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释然,“活得久了,倒觉得记这些时日数字,没多大意思。”
“一、一百四十载?!”冯道人的眼睛猛地瞪圆。
真的假的??
冯道人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太渊,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面容清俊如青年,眉眼间没有半点皱纹,肤色润泽,连鬓角都不见半根白发。
尤其是那双眼睛,既不是性命修为深厚的“神莹内敛”,也非锋芒毕露的“精光湛然”,就像普通青年般,只多了几分看透世事的通透与淡然。
“看不出来,你也是个老物啊!”
冯道人缓过神,语气里带了几分戏谑。
“我还以为只有三一门的左若童喜欢装嫩呢,没想到你比他还能藏!”
冯道人虽然惊讶太渊的年纪,但并不感到震惊。
他自己也快一百一十岁了。
异人懂得行炁,搬运周天,滋养身躯,只要不是死于厮杀,寿命普遍比常人长一些,特别是善于养生的道家门派,百岁老人不是多么稀奇。
只是像太渊这样活了一百四十载,的确少见。
至于容貌青春年轻,冯道人不甚在意。
异人间手段繁多,有驻颜之术也不足为奇,他倒没太放在心上。
冯道人这下明白了为什么太渊的性命修为比自己强那么多?
无他,多了几十年的水磨工夫而已。
当然,对方的修行路数也很不凡。
后天转先天,炼精化气,炼气化神,一步一步次第渐进,根基夯实无比。
等等——
冯道人忽然一愣,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皱起:“你方才说的‘玄关一窍’,是何物?”
太渊眉头一皱:“……”
对方不清楚玄关一窍?
随即失笑。
不对,是自己想当然了。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更别说一方世界了。
所谓“玄关一窍”,是大明世界的说法和研究,如今换了世界,这些异人们也不知道有没有“玄关一窍”的存在和概念。
毕竟是不同世界,哪怕都是人,但生命体的本源本质构成,难道会一模一样吗?
若真是完完全全相同,太渊反而感到一种未知的大恐怖。
“所谓“玄关一窍”,并非实体穴位,而是天地成象后的天心,也是人身与天地共鸣的契机……”
太渊简单介绍了大明世界对“玄关一窍”的认知:从如何感知、如何锤炼神意,到勘破后对修行的影响,没有半分隐瞒。
冯道人听得极为认真。
他在理解太渊说的“玄关一窍”的概念和意象。
“听着有点像是异人的根性、禀赋、资质…”
冯道人眼神里带着若有所思。
“但又不一样,根性是天生的,这“玄关一窍”,却是能靠后天打磨勘破的?”
“对方的修行路数理念的确是丹功,而且先命后性,跟我紫阳派的路数很像…”
“只是……测量破开“玄关一窍”,炼气化神,神交天地,孕化真炁……”
冯道人在按照太渊说的法子测量寻找“玄关一窍”。
什么话都比不上亲身体验。
眼睛陡然一亮。
不是虚指,是真的精光烁烁。
冯道人声音都有些发颤,“原来如此!竟是这般!”
他望向太渊的目光变得复杂无比,有惊喜,有震撼,还有几分凝重。
“古话说“鲤鱼跃龙门”,过则化龙,不过则依旧是鱼。你这“玄关一窍”之法,竟是生生给天下人造了座“龙门”啊!”
“一旦跃过去,可就是另一重世道了!”
冯道人感叹着。
“玄关一窍……真是前所未有的创举…”
但惊喜过后,他的眉头又拧成了疙瘩,语气沉了下来:“只是……这路子,福耶?祸耶?”
太渊有些疑惑:“道友何意?”
冯道人的话让太渊听得有点迷,话头太跳跃。
冯道人深深望来,眼神复杂,“道友怎么看异人和普通人的关系?”
冯道人第一次正经地称呼他“道友”,眼神里满是严肃,之前都是喊后生的。
不等太渊说话,冯道人自顾自的说起来。
“自古以来,异人相比较与普通人的优势在于个体强大,劣势是数量少…”
“普通人数量庞大,但是个体相对较弱,所以对制度和规则更加依赖…”
“正是由于这种差异,所以明明更弱的普通人反而更善于经营庞大的人类组织,比如说王朝、帝国…”
“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异人打算站出来领导帝国的先例,但是下场往往都很惨…”
顿了顿,冯道人才继续道。
“这其中最有名的就是秦末大战…”
“天生重瞳,号称力能拔山的西楚霸王,最终还是败给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混混…”
“而项羽真正的败因,就是身为异人,却不懂得向普通人妥协…”
“但异人又是少数的普通人变成的,所以根除是不可能的,想完全融合也难。这层隔阂,本就靠数量和规则勉强维持着平衡…”
太渊没有插话,而是细细聆听。
不同世界之间的确有差异,看似相同的历史进程,其内真正的发展却大不一样。
可是,聆听不语,并不代表他认可冯道人的话。
至少,冯道人关于异人和普通人的论调,太渊持有保留意见。
冯道人说:“方才,我按照你的“玄关一窍”路子试了试,发现了一个事情,普通人和异人之间的天堑被打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