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横亘于华夏中部,绵延一千六百余里,宛如一条沉睡的苍龙。
山脉之中,林海莽莽,地形百变,气候更是诡谲莫测,常有“十里不同天”之说。
其间遍布着许多叫不出名字的山禽猛兽、怪蛇毒虫,谁也无法断言,这片广袤的原始地带里,究竟蛰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生灵。
如果让一个普通人,仅凭指南针等工具在这茫茫群山间寻找一处特定所在,不耗费数年光阴绝无可能,因为这些工具在这茫茫密林里大概率的没了信号。
更大的可能,是刚进林子没几天,就迷路饥渴,或是被野兽盯上,成了盘中餐。
更何况这不是普通世界,是有异人、有超凡力量的地界。
秦岭这么大的山脉,自然少不了各种神奇玄妙的地方,到处都藏着肉眼看不见的大小炁局。
就算是术士进来,若不明就里,一步踏错,也可能被紊乱的炁局所伤,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直接被炁局反噬,丢了性命。
不过太渊和冯曜倒不用瞎闯。
冯道人临终前画了地形图,标得明明白白。
为了赶路方便,省却翻山越岭的辛苦,太渊抬手一招,周围的水汽就像有了灵性,纷纷聚拢过来,眨眼间凝成一朵雪白的祥云,稳稳托在两人脚下。
“走了。”
太渊轻轻一提气,祥云就缓缓升起,朝着秦岭深处飞去。
尽管这一路上冯曜已见识过自家先生的本事,但此刻亲身立于云端,感受着清风拂面,俯瞰脚下山峦,他仍是震惊不已。
“先生,你这是……成仙了?”
冯曜仰起头,声音带着点颤抖和兴奋。
太渊闻言,侧头看他,笑着反问:“在你看来,怎样才算是成仙呢?”
冯曜歪着头认真想了想,掰着手指列举:“嗯,能呼风唤雨,能腾云驾雾,还能长生不老!”
“如果按这个标准,”太渊并未遮掩,坦然道,“那大概算是吧。”
“哇!真的啊!”冯曜兴奋道,“那先生你什么时候飞升去仙界啊?”
太渊摇摇头:“不知道。”
冯曜不解:“不是说,修炼到了羽化通天的境界,自然就能飞升仙界了么?”
“或许,那只是传说。”太渊目光投向渺远的天际,“至少,我并没有感应到所谓的飞升之机。”
在大明世界,太渊有过一次飞升经历,那是冥冥之中自然感应到天门之气机,但在这方世界,哪怕他如今已经阳神初成,神游太虚,也没有捕捉到半分类似的气息。
冯曜更加困惑:“难道飞升之事是假的?那古往今来,那些传说中得道飞升的祖师先贤,他们都去了哪里?”
“此事,我也不清楚。”太渊轻轻摇头,看向身旁的少年,“不过你要是想知道答案,至少得自己修炼到羽化通天的程度,说不定到时候就明白了。”
冯曜点点头,随即又好奇道:“先生,那羽化通天的修为要求,是不是非常高?像我阿爷那样的,都不够格吗?”
在冯曜感知里,自己阿爷的性命修为就很厉害,自己如果是小溪,那么阿爷就是大河。
“你阿爷啊……”
在太渊看来,冯道人虽然修为深厚,但也就和没有突破【逆生三重】第三重前的左若童差不多,距离羽化通天还有不小的距离。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驾着祥云往前飞。
脚下的祥云又稳又快,顺着冯道人画的地形图指引,没多久就飞到了目的地——那便是冯道人口中,紫阳派真正的传承地,二十四节通天谷。
看着下方被云雾半遮半掩的山谷轮廓,太渊心里也挺感慨。
事实上,六年前太渊离开天台山北上时,便曾专程来过秦岭。
既然知道自己身处异人世界,他又怎会忘记这片由紫阳山人张伯端亲手打造的传奇之地。
当时他凭借【舞空术】御气飞行,辅以望气之术,以为很快就能够找到,结果将千里秦岭来回找了三次,都没有找到二十四节通天谷所在,最后无奈只好放弃。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今天来到了这二十四节通天谷。
祥云落地,太渊和冯曜站在二十四节通天谷的谷口。
眼前的山谷看着平平无奇,草木葱郁,溪水潺潺,和秦岭深处其他山谷没两样。
可当他试图以神念探入扫描时,却发现神念反馈回来的信息一片空白,那山谷在他的感知中,竟与其他普通山谷毫无二致,寻不出一丝一毫的异常气息。
“好独特的炁局,竟如同一方独立的小天地…”
太渊轻声感叹,目光扫过谷中流转的炁息:“这是把自身藏进了天地里,齐万物,以为一啊。”
他总算明白六年前为什么找不到了。
当初他总觉得,紫阳派的传承地肯定气场非凡,与众不同,没想到竟藏得这么平平无奇。
就像要隐藏一滴水,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放进大海。
这通天谷,就是把自己融进了秦岭的天地炁场里。
一旁,冯曜正要举步踏入,脚悬在半空,却陡然止住,敏锐的直觉让他感到一丝不妥,没有贸然落下。
太渊见状,笑着问道:“小曜,你知道什么是炁局吗?”
冯曜想了想道:“世界是死物和生物凑一块儿组成的,炁局就是由死物构成其形,生物在其中生发,天地之炁在其中流转,从而形成的一种特殊格局,也可以视为一处独立的小天地。而且术士都说,人自己就是个最精密的炁局,活在天地这个大炁局里……先生,你是说这山谷是个特殊炁局?”
他立刻反应过来。
眼中亮起淡淡的莹白炁光,这是开启了冯道人教他的观法。
如果这里是天然炁局的话,里面流动的炁,会逐渐形成天然特定的规矩。
进入其中,只有按照规矩来,才能够最大程度的降低危险,可凡俗常人根本无法观测到其中的规矩,大多时候稀里糊涂的莽撞闯入其中,收到攻击也不自知。
至于攻击的强度,则完全取决于闯入者自身这个“小炁局”与外界“大炁局”的冲突程度。
偏偏,人体本身就是最复杂、也最敏感的炁局。
冯曜将观法催至极致,双眸白光灼灼,试图洞悉谷中玄机。
然而,即便他竭尽全力,也只能够能勉强看到谷中炁局流转的大致轮廓,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其内具体的气脉走向、生克变化,依旧模糊不清,难以把握。
“既然看不清,直接走就是。”太渊笑着鼓励他。
冯曜看了看太渊,决定试一试。
右脚踏出,踩在谷口的草地上。
“咚”的一声闷响,像敲在空木桶上,在整个山谷里回荡开来。
下一刻。
轰隆隆——!
山谷仿佛活了过来,地面像是在剧烈震动,可仔细一看,又什么都没发生,只是感知上的错觉。
但谷内原本平和的天地之炁,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朝着冯曜的方向涌来。
这可不是来给他补充炁的,反倒像人的免疫系统遇到了外敌,要把他这个闯入者赶出去。
在冯曜的感知中,他仅仅踏出了一步,便有一股恐怖至极的无形巨力,宛如天神挥掌,朝着他当头拍下。
他体内炁息本能地急速运转,在周身布下防御。然而,他抵抗得越激烈,那股无形攻击的反扑就越是强悍。
砰!
冯曜的身体被狠狠抛飞出去。
还好太渊早有准备,指尖一勾,一股柔和的炁息凭空拽住冯曜,把他稳稳拉了回来。
“先生,这进不去啊!”
冯曜揉了揉胸口,活动了一下胳膊腿,一脸郁闷,刚那一下撞得还挺疼。
太渊笑道:“硬来当然不行。你不是有个手段,能把所有炁构成的术法化解掉,让它们变回最原始的状态么?”
冯曜眼睛骤然一亮,立刻明白了太渊的指点。
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