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姌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可此刻哪顾得上这些。
她抬手用袖口拭去脸上的血污,踉跄着爬起身,顾不上查看自身伤势,一把将裴瑾轩揽进怀里紧紧搂住。
“娘无碍、娘真的无碍!轩儿莫怕,娘自始至终都陪着你。”
裴瑾轩在她怀中放声恸哭。
他素日里虽顽皮,却是被家里娇养长大的,何曾见过这般兵荒马乱的景象?
一时被吓得魂飞魄散,满心的惶恐无措,唯有放声大哭才能宣泄。
姬姌深吸一口气,手掌轻轻抚着他的头顶,一字一顿道:“轩儿,此地不可久留,咱们得走!”
裴瑾轩哭得泪眼朦胧,茫然抽噎着问道:“走?去、去哪里啊?”
这可是他的家啊!
除了勇毅侯府,他们还能去往何方?
姬姌抿紧了唇。
她怎敢说,自己是怕裴砚秋报复?
今日之事事发仓促,裴砚秋虽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但以他的性子,绝不可能没有后手!
万一被他猜到,今日的大乱与自己有关,必定会不择手段取她性命!
这勇毅侯府早已不是安身立命之地,必须尽快脱身!
“轩儿别哭,跟着娘走便是。”
姬姌换了只还算干净的手,小心翼翼拭去裴瑾轩脸上的泪珠。
裴瑾轩心中仍是不安,却还是乖乖点头,强忍着哭腔,小小的身子一抽一抽的。
姬姌抬眼扫视四周。
府中已然乱作一团,人人自危,仆妇家丁早已作鸟兽散,连半个人影都瞧不见。
这般景象,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姬姌牵起裴瑾轩的小手,脚步匆匆地朝着东侧偏门方向而去!
……
勇毅侯府占地广阔,姬姌带着裴瑾轩往外走了许久,只觉得每一步都格外煎熬。
偶尔遇上几个仓皇逃窜的下人,也只是匆匆瞥了他们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整个侯府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刚绕过抄手游廊,一阵凄厉的女子哭喊声便从西侧跨院传来。
姬姌脚步一顿,侧头望去,就见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双手沾满鲜血,满脸慌张地跑了出来。
“来人啊!快找人来啊!”她瞧着年纪尚小,姬姌从未见过这张脸,想来是裴砚秋带回外室后才入府的,“我们夫人动了胎气见红了!快请产婆来啊!”
她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带着浓浓的哭腔。
可此刻府中人人自顾不暇,忙着收拾细软逃命,谁还会顾及一个即将生产的外室?
姬姌心中一动,瞬间明白过来——这定是裴砚秋那个外室,算算日子,竟是早产了?
念及此,姬姌脸上勾起一抹快意的冷笑。
天道好还,报应不爽!
小丫鬟在门口喊了半天,始终无人应答,屋内女子的哭声愈发凄厉,又渐渐微弱下去。
姬姌冷冷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嘲讽:“别喊了,这时候没人会来的。你还是赶紧回去瞧瞧,你家那位‘夫人’还撑不撑得住。要知道……女人生孩子,本就是一脚迈进鬼门关的事儿。”
小丫鬟正慌得六神无主,猛然瞥见满脸是血的姬姌,那双眼睛里的嘲讽像冰锥一般刺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此时的姬姌身形单薄,连日来的磋磨让她两颊微微塌着,再加上满脸猩红血迹顺着下颌滴落,瞧着竟如同从地狱爬回来索命的厉鬼!
小丫鬟吓得血色尽褪,双腿一软连连后退,被门槛绊倒重重摔在地上。
她哪里还顾得上疼痛,扶着门框勉强爬起身,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回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