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也说得通。
从风光无限的吏部尚书,一朝被贬为五品闲职,不知遭多少人暗地里嘲讽排挤。
只是……不请御医也就罢了,竟连寻常郎中都未曾寻过?
姬帝看他一眼,语气稍缓。
“身子为重,何至于此。便是请个良医调理,也强过如今这般。”
颜覃低头咳了几声,苦笑道,“多谢陛下关怀,微臣也未曾想过,此次竟病得如此沉重……”
“说起来,颜大人府中下人,未免太过失职。”苏欢忽而开口,眉眼间凝着淡淡寒霜,
“前日我偶遇颜大人,已写下解毒丹方,叮嘱他按时服药好生休养。但看大人如今境况,贵府下人怕是未曾尽心照料,甚至连丹药都未曾炼制一炉?”
苏欢话音未落,语气已带了几分冷厉。
“即便颜大人身边无亲眷陪伴,这些下人既领了月钱,便该尽忠职守。怎敢趁大人病弱,这般怠慢欺辱?”
颜覃中举前,曾在清河镇娶妻,当年多少名门想招他为婿,皆被他婉拒。
更有人劝他休妻另娶,被他怒斥逐出门外,此生再不往来。
此事当年传为美谈,人人称颂颜覃重情重义。
可后来他派人去清河镇接妻子入帝京时,才知妻子早已病逝。
颜覃悲痛欲绝,此后终身未再娶妻纳妾。
也正因这份情义,他官运亨通,一路升至尚书之位。
若非后来牵涉华州河防贪腐案,此刻早已位极人臣。
颜覃脸色一僵,下意识便想回头张望。
却终究强行忍住了。
沉默许久的裴承衍忽然开口,语气不咸不淡。
“苏二小姐与家人兄友弟恭,患难与共,自然难得。怕是不懂有些人家,亲人之间只顾着互相倾轧,甚者连生身父母都能弃之不顾。所谓血亲……有不如无。”
这话瞬间戳中了裴砚秋的痛处。
他立刻跳脚怒斥,“你含沙射影骂谁呢!?”
裴承衍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侯爷何必动怒?我不过随口一说,并未提及你姓名,你急什么?”
“你———”
裴砚秋这才察觉自己失态,脸颊火辣辣地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裴承衍却仿佛没看见他的窘迫,抬了抬下巴。
“这世上之事本就因人而异,有坏的,自然也有好的。你看秦大人,便对颜大人关怀备至。听闻二位是表亲,常年疏于往来,却仍这般牵挂,真是令人动容。”
他说着,故作感慨地叹了口气,神色愈发真挚。
“不过话说回来,最初也是颜大人不顾自身病体,执意入宫为秦大人辩白……这般深厚情谊,更是难能可贵啊。真是让我好生艳羡。”
裴承衍说这话时,表情诚恳得无可挑剔。
其实他说的倒真是心里话。
可在颜覃听来,却与催命符无异!
颜覃嘴唇哆嗦着,“血亲骨肉,本就该守望相助……何况我知他清白,怎能眼睁睁看着他蒙冤———”
姬帝忽然低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事到如今,你还敢说,他是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