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
她死死地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看着他们一家四口说说笑笑地走远,看着刘青山时不时低头跟宫雪说笑,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把手背都打湿了。
更让她生气,更让她寒心的是,这家伙回燕京后竟然根本不通知自己!
如果不是那天在未名湖畔恰巧碰到,自己到现在都还像个傻瓜一样,以为他还在西北老家放羊呢!
他究竟拿自己当什么?
当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
还是仅仅当一个在寂寞中发泄生理欲望的工具??
是不是只有他在床上需要女人的时候,才会想起自己?
这两天,于曼妮就像是着了魔一样,脑子里全是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上课走神,开会发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她想不明白!
她越想,心里越生气,越委屈,越觉得不值!
她本来想直接冲到华侨公寓,把刘青山的门砸开,指着他的鼻子问个清楚的。
她想问问他,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但是,临出门的时候,她又犹豫了,怂了。
她害怕。
她害怕自己气势汹汹地跑过去,门一开,站在里面的却是那个戴着银镯子的宫雪。
那自己该多么尴尬?
那自己该怎么解释自己是来干嘛的?
捉奸?
自己有什么立场?自己算老几?
严格来说,按照先来后到,那个朱霖是正宫,是小一。
那个宫雪,看样子早就登堂入室,连家长都见了,镯子都戴上了,那是板上钉钉的小二。
而自己呢?
那次在沪上,自己亲眼看到刘青山和宫雪那般亲密,连宫雪吃剩的半碗馄饨,他都毫不嫌弃地端过来吃得干干净净。那种自然流露出的亲昵,是装不出来的。
想必那时候他们的关系就不清不楚了。
而那时候,自己和他还仅仅是校友同学关系呢。
这么算的话……
自己连小三都排不上,顶多是个小四!
而且,最让于曼妮感到羞耻和无力的是,那层窗户纸,是自己主动捅破的。
在华侨公寓的那个夜晚,是自己主动诱惑的他,是自己在已经知道他有朱霖的前提下,依然飞蛾扑火般地扑了上去。
如果自己现在去质问他,
万一他反问一句:“当时你不就知道我有女人吗?你不是心甘情愿的吗?”
那自己该怎么回答?
那得多尴尬?
多下贱?
想着这些,于曼妮只能把打碎的牙往肚子里咽,熄了去华侨公寓找刘青山的心思。
可是,
心里的这团火,如果不发泄出来,她觉得自己真的会疯掉。
所以,今天中午,当她从王芳那里听说中文系的张建军说刘青山来上课了。
那一刻,她再也按捺不住了。
教室是公共场合,宫雪总不可能跟到教室里来吧?
于是,她特意换上了这身最显身段、最漂亮的衣服,化了淡妆,像是一个奔赴战场的女战士,直接杀到了这里。
她要问个明白,问个清楚!
哪怕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你到底拿我当什么???
“肺腑之言是吧?不会骗我是吧?”
于曼妮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鼻腔里的酸涩,转过头,那双漂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刘青山的侧脸,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问你!”
“宫雪到底和你什么关系?”
这句话问出口,她感觉自己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手心里全是冷汗。
面对这句直击灵魂的质问,刘青山翻书的手指终于停顿了一下。
并没有太多的慌乱。
事实上,从刚才于曼妮提到宫雪的名字,他就知道,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也是时候该摊牌了。
他目光闪烁了一下,视线依旧落在书页那些密密麻麻的铅字上,仿佛那里藏着什么深奥的哲理,能帮他解开眼前的死局。
沉默。
一秒。
两秒。
这两秒钟的沉默,对于曼妮来说,漫长得像是一个世纪。
她看着他的侧脸,看着他那紧闭的薄唇,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里,无数个念头在于曼妮的脑海中疯狂厮杀,把她的五脏六腑搅得生疼。
他会怎么说?
是终于良心发现,对自己坦白一切?
还是会像在火车上那样,面不改色地继续用“表妹”这种拙劣的借口,继续把自己当成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傻子来哄?
哪怕……
哪怕他现在稍微慌乱一下也好啊。
哪怕他现在编一个好听点的谎话来骗骗我也好啊。
只要他说那是误会,只要他说那是普通朋友,自己是不是就能顺坡下驴,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以此来维护这段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
可是,理智又在尖叫着告诉她,那个银镯子是不会撒谎的,宫雪那女主人的姿态是不会撒谎的。
她既盼着他坦白,给自己一个痛快,好让自己彻底死心;又怕他坦白,因为一旦那层窗户纸捅破了,一旦他亲口承认了宫雪的身份,那自己算什么?
自己连留在他身边的最后一块遮羞布都没了。
这种等待宣判的感觉,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晕眩,手脚冰凉。
于曼妮在赌,赌这个男人对自己还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真心,赌他不忍心用最残酷的真相来凌迟自己。
然而,
看着他那始终毫无波澜、仿佛在思考学术问题的侧脸,她心里仅存的那点希冀,正在被冰冷的现实一点点吞噬,最终化为灰烬。
她的心,越来越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