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接跪了下来。
膝盖磕在坚硬的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顾王爷。”
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顾渊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来,是官家不行了?”
这句话问得直白,甚至有些冷酷。
常公公身子一颤,伏在地上,肩膀耸动。
“官家……官家刚醒了一会儿,精神头……出奇的好。”
是回光返照吧。
顾渊心中了然。
赵昀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五脏俱衰,神仙难救。
赵昀完全是凭着自身的一股心气,让他撑到了中都受降。
“他想见我?”顾渊问。
“官家……是想去长城。”
常公公抬起头,老泪纵横,“官家说,这辈子一直听人说北边的长城雄伟,是大好河山的脊梁。如今收复了,却还没亲眼看上一眼。”
“太医说,官家受不得颠簸。”
“可官家执意要去。”
常公公重重磕了个头,“老奴斗胆,求顾王爷成全!这天下,唯有顾王爷的盖世修为,能护住官家心脉,带官家……走这一遭!”
顾渊沉默。
风吹动他的衣摆,猎猎作响。
赵昀。
这个被他一手推上中兴之主宝座的皇帝,这个从一开始互相利用、互相算计,到最后不得不将国运托付给他的男人。
要去长城?
顾渊看向北方。
连绵的群山在暮色中若隐若现,那道蜿蜒的巨龙蛰伏在山脊之上,苍凉而厚重。
那是汉家边防的极限。
也是赵昀一生的执念。
“起来吧。”
顾渊身形一闪,已从飞檐消失,出现在常公公身前。
“常公公,你得欠我一个人情,带路。”
常公公愣了一下,随即狂喜,急忙起身,“谢王爷!谢王爷!”
行宫。
寝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那是死亡的味道。
赵昀靠在软榻上,脸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潮红。赵瞳跪在一旁,紧紧握着父亲枯瘦的手,早已哭成了泪人。
见到顾渊进来,赵昀浑浊的眼睛里陡然亮起一抹光彩。
他挣扎着想要坐直。
“你来了。”
“来了。”
顾渊走到榻前,没有行礼。
到了这个时候,君臣之礼已是多余。
“瞳儿,你先出去。”赵昀拍了拍女儿的手背。
赵瞳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了看顾渊,又看了看父亲,最终咬着嘴唇,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
殿门关上。
“朕的时间不多了。”赵昀喘了口气,看着顾渊,“朕想去长城看看,你能带朕去吗?”
顾渊看着他。
这个掌控大宋数十年的帝王,此刻脆弱得像个瓷娃娃。
“会死的。”顾渊道。
“待在这里,也会死。”赵昀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洒脱,几分狡黠,“死在病榻上,那是妇人。死在长城上,那是天子。”
顾渊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好。”
他伸出手,按在赵昀的后背。
九阳真气如涓涓细流,涌入赵昀体内,护住他那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脉。
“抓紧了。”
顾渊一把扣住赵昀的肩膀。
下一瞬。
两人的身影凭空消失在寝殿之中。
只留下一阵激荡的气流,吹灭了案几上的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