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主战派的核心官员,秘密聚集于此。
书房内,门窗紧闭,几盏油灯忽明忽暗,映照出几张阴沉得快要滴出水的脸。
江万里坐在太师椅上,手边的茶盏已经换了三次,茶水早已凉透,却一口未动。
“砰!”
一声巨响打破了死寂。
兵部侍郎李彦猛地一拳砸在红木桌案上,震得茶盏跳起,凉茶溅了一桌。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李彦双目赤红,脖子上青筋暴起,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这算什么?这就是妇人之见!什么国丧为重,什么安抚地方,全是放屁!这分明就是贾似道那奸贼的诡计,太后竟然也信!”
“慎言!”
江万里皱了皱眉,低喝一声,“隔墙有耳,你想让皇城司的人把我们一锅端了吗?”
李彦喘着粗气,一屁股跌坐回椅子上,咬牙切齿道:“大人,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大行皇帝尸骨未寒,他们就敢这么折腾,这是要毁了大宋的根基啊!”
“太后……”
孟珙长叹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眼中满是无奈,“她毕竟是个深宫妇人。在她眼里,那把龙椅能不能坐稳,比收复多少故土重要一万倍。一个功高震主、手握重兵的顾王爷,远比一个只会弄权的贾似道,更让她睡不着觉。”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一直沉默的户部尚书赵汝愚开了口。这位历经三朝的老臣,此刻仿佛苍老了十岁,声音沙哑得像是在砂纸上磨过。
“老夫昨日收到宫里的内线消息,太后下旨前,曾秘密召见过禁军副统领贾全,两人在偏殿密谈了半个时辰。”
“什么?!”
在座众人皆是一惊,李彦更是瞪大了眼睛。
“贾全那是贾似道的亲侄子!”赵汝愚苦笑一声,浑浊的老眼中透着一股绝望,“这是一场交易。贾似道许诺保她儿子的皇位,帮她压制朝堂;她便投桃报李,帮贾似道剪除异己,收回兵权。好一招政治联姻,好一招借刀杀人!”
书房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灯花爆裂的“噼啪”声。
这个消息,彻底击碎了他们最后的幻想。太后不是糊涂,她是太清醒了,清醒地选择了自私。
“难道……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李彦声音发颤,带着一丝哭腔,“看着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圣旨已下,八百里加急。”赵汝愚摇了摇头,“这会儿,怕是已经过了长江了。”
“唯一的变数,就在那个人身上了。”
孟珙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跳动的灯火,仿佛那里藏着最后的希望。
“顾王爷。”
听到这三个字,书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瞬。
那个名字,如今在大宋,既是守护神,也是最大的禁忌。
“以顾王爷的性子……”李彦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问道,“他会接旨吗?”
“难说。”
赵汝愚叹息道,“顾王爷此人,行事天马行空,从不按常理出牌。他连先帝的王爵都敢当面拒绝,这道旨意在他眼里,怕是连擦屁股纸都不如。”
“可此一时彼一时啊。”
李彦忧心忡忡,“如今是新君登基,又是国丧期间,大义名分压死人。他若公然抗旨,那就是坐实了‘拥兵自重、意图谋反’的罪名,正中贾似道下怀!到时候,天下读书人的笔杆子,能把他骂死!”
“骂死?”
孟珙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你觉得,一个能单枪匹马灭了一国,杀得几十万金兵跪地求饶的人,会在乎几句骂名?会在乎那些腐儒的笔杆子?”
李彦顿时语塞。
是啊,那可是武神顾渊。
凡人的规则,能束缚得住神吗?
“我担心的,不是他抗旨。”
赵汝愚缓缓开口,语气沉重得像是一块巨石,“我担心的是,他若看透了这朝廷的腐朽,一怒之下,连这烂摊子都不要了。直接挂印而去,带着公主寻仙访道,再也不问世事。”
“到那时……没了顾渊的大宋,谁来挡蒙古人的铁骑?谁来守这万里江山?”
这句话,像是一阵极寒的阴风,吹进了每个人的骨头缝里。
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得手脚冰凉。
这一刻,他们才惊恐地发现,原来整个大宋的国运,竟然真的只系于那一人之身。而那个人的选择,他们根本无法左右,甚至无法揣测。
“听天由命吧。”
孟珙闭上眼,将杯中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
“希望顾王爷,能看在先帝的份上,看在公主的份上……别抛弃这大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