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傅宗龙筹措粮饷(1 / 2)

崇祯十年冬月初十 昆明

校场上,新募的军士正在接受操练,他们来源繁杂,有从越州卫、广南卫、云南前卫等卫所抽调来的世袭军户子弟,这些人大都面色黧黑,手脚粗大,虽有些兵痞气,但至少摸过刀枪见过阵仗。

还有从丽江木府、车里宣慰司(西双版纳)、元江那氏等大小土司领地征召来的土兵,他们服饰各异,有的缠头跣足,有的身披简陋皮甲,眼神里带着山野的彪悍与对汉地的憧憬。

还有不少是听闻傅宗龙起复、前来投效的旧部和活不下去的矿徒山民,粗粗统计,竟已超过六千人,黑压压一片,虽队列有些不整,但都是有过一定军事经验的。

“抚院,人数清点完毕,实有六千一百二十七人,已超额一千有余。”

黄朝宣一身戎装,快步走到点将台前,向肃立观操的傅宗龙禀报,脸上带着几分兴奋也有一丝忧虑:“朝廷只给了抚标五千额兵,这多出的一千多人……粮饷器械,都是麻烦。是否退回去一部分人。”

傅宗龙缓缓摇头说道:“退?退不得,四川局势非比寻常,流寇能一个多月破四十七城,其势绝非寻常作乱蛮夷可比,和他们一战必是恶战,多一千敢战之士,便多一分胜算。”

“人都留下,立刻着手编伍,以老带新加紧操练,额兵之事本院自会上疏陈情,言明川省危急需兵甚亟,请求朝廷宽允。”

张先壁在一旁补充:“抚院,就算朝廷准了,这多出一千多人的粮饷、安家银、器械,还有这六千人马开拔北上的耗费,也不是小数,咱们现在囊中羞涩啊。”

“粮饷器械……”

这确实是个火烧眉毛的问题,他新任川抚,四川膏腴之地大半沦陷,暂时指望不上了,朝廷的拨款也远水难解近渴,何况国库空虚是尽人皆知。

“走,随我去见张按院。”(崇祯朝没有常设云南巡抚,大部分时间由巡按代巡抚事或者是黔国公府管,崇祯朝十七年只有钱士晋和吴兆元两任云南巡抚)

巡按公署后堂,云南巡按张凤翮正在和傅宗龙扯皮,他年约四旬是万历末年的进士,在云南为官数年深知此地民情复杂,钱粮艰难。

“仲纶兄,非是我不肯尽力啊!”

张凤翮指着桌上摊开的几本账册:“你看看,云南岁入几何?支出几何?各地营兵欠饷也有数月了,土司朝贡赏赐、边境汛防、驿站维系,哪一项不要钱?今年滇东还有小股夷乱,弹压抚恤又是一笔开销。藩库……早已是罗掘俱空了。”

傅宗龙坐在他对面对此并不意外:“按院之苦我也知晓,不过本院奉旨入川,剿灭巨寇事关西南大局,亦关乎云南屏藩,若无粮饷器械六千新募之兵寸步难行,何以北上解成都之围,若川省全陷流寇挟得胜之威,东出湖广或南窥滇黔,云南又能独善否?”

张凤翮知道傅宗龙没那么好打发只能说道:“这样吧仲纶兄,粮食我省吃俭用,从常平仓和军仓里,给你挤出六千人马一个月的粮秣!再多真的无能为力了。”

“银钱实在是分文皆无,各级官吏的俸银尚且拖欠哪里还有余钱,至于器械,卫所武库倒还有些积存但多年未修缮,堪用的刀枪弓箭火器之类的凑一凑,大概能武装两千人吧。”

“一个月粮,两千人的装备,这点支持杯水车薪啊,建中兄(张凤翮字)虽然你不是云南巡抚但是代理了巡抚事。”

“云南巡抚全称是,巡抚云南兼建昌、毕节等处地方赞理军务兼督川、黔粮饷,如今川省危急云南藩库无力,难道就再无他法可想?”

“仲纶,云南的钱粮、甲兵,若说还有何处丰厚……非黔国公府莫属。”

傅宗龙拍拍脑袋:“我居然忘了他了。”

只见张凤翮继续道:“沐家世镇云南,既是国公又兼总兵官,二百多年下来其势根深蒂固,别的不说光是沐府掌握的屯庄、勋庄及各处田产,林林总总,怕不下九万顷,占了全滇耕地三分之一有余,府库之中钱粮堆积如山,甲仗器械精良充足,远超省府藩库。若能得沐府支持别说六千兵,两万都能武装。”

傅宗龙立刻追问:“按院何不奏请朝廷,或行文沐府,令其输饷助军?此乃国难之时,勋臣报效理所应当。”

张凤翮连连摆手:“仲纶你离滇多年,也从未在云南各级衙门任职,有些事情不知道也很正常。(大明朝廷不会让本地人当本地官,所以傅宗龙不太清楚黔国公府财力。)

“沐家自成祖以来,历朝天子对沐家恩宠有加与国同休,到了这一代黔国公沐天波年少袭爵(时年约二十),虽无大恶,但奢靡骄纵受左右蠹役蒙蔽,一心只想守住家业享乐哪管朝廷艰难,前些年其父沐启元还在时跋扈更甚,当时的巡按余瑊依法逮捕其犯法家奴,沐启元竟敢调兵围衙,以火炮相胁。”

“虽然后来其母宋太夫人大义灭亲,毒杀启元以保全族,但沐家气焰可见一斑,没有切实把柄动不得他,寻常晓以大义,更是对牛弹琴,我这巡按在他眼里,怕还不如府中一个得宠的清客。”

傅宗龙默默听着张凤翮的话,印证了他早年对沐家的了解,也让他更看清了现实,指望沐天波主动慷慨解囊,无异于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