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天还未亮,有一队兵马大约万余人出城了。
见谢梧久久不语,唐棠好奇地探过头来,“楚哥哥,怎么啦?”
谢梧沉默了片刻,方才轻笑一声摇头道:“没什么。”
“真的吗?”唐棠有些怀疑,阿梧姐姐的神情可不像是没什么啊。
谢梧轻叹了口气,道:“就算有什么我们也无能为力,更何况……这会儿恐怕也来不及了。”
唐棠歪歪头表示不解。
谢梧道:“那位郁将军,这会儿恐怕已经不在城中了。”
闻言秋溟也忍不住看了过来,唐棠好奇道:“他才刚占领了扬州城,不留在城中主持大局,会去哪儿?”
谢梧垂眸思索了片刻,道:“或许去了……镇江还是金陵?金陵恐怕不太好打,又有些距离,应该是镇江。”
唐棠是个在蜀中长大的土包子,虽然知道金陵的大名,却着实不知道这两个地方在哪儿。
但秋溟这些年却跟着谢梧大江南北的跑,他有些迟疑地道:“公子的意思是,这个郁将军刚刚下扬州,又想要攻打金陵或者镇江?他想要江南?为什么要先打扬州?”直接在江南起兵不是更好?
谢梧道:“或许他的目标原本就是江南呢?但……有时候先打谁,也不是自己可以随意挑选的。”
这位郁将军能够策反扬州卫指挥使,可未必就能策反镇江或者金陵的守将。况且,在江北占下一个据点,未必没有好处。
扬州城防坚固,如果不是有内应,即便再厉害的将领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拿下。有了扬州作为依托,如果想要渡江至少不用担心身后,而且说不定还能够调动江南的兵马。
至于那位郁将军到底是怎么想的,谢梧也不是领兵打仗的将领,自然也猜不到了。
谢梧叹气道:“原本以为江南会安稳一些,现在看来……当初的打算要白费了。传令下去,九天会麾下所有人先按兵不动。”
秋溟应是,谢梧一边思索着一边问道:“六合会如今什么情况?”
秋溟道:“这段时间朱无妄在扬州,但昨晚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我们的人怀疑他已经悄悄离开扬州了。”扬州的城门城墙是阻挡普通人的,如朱无妄那样的高手是拦不住的。
“六合会总舵的长老和管事一大早就被叛军带走了,目前下落不明死活不知。”
“我们的人呢?”谢梧问道。
秋溟道:“我们在扬州只有两个明面上的铺子,目前都安稳无事。”
谢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房间里静悄悄的半晌没有人言语。
第二天一早,谢梧独自一人在客栈大堂二楼的窗边喝茶。
早上的街道上寥寥几个行人匆忙走过,不远处一队巡逻的官兵正朝着这边走来。这些官兵依然穿着扬州卫的服饰,步履整齐神色肃然,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
“听说了吗?昨天被绑在闹市口的那些人,冻死了几个。”身后不远处,有人正窃窃私语。
“如今这天气……就能冻死人了?”另一人不信地问道。
最先开口的人嘿了一声,“你以为那是咱们这样整日里风吹日晒的?都是些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公子小姐的,被绑那儿吹了一晚上冷风,再加上先前的惊吓,还能不生病么?这不,天刚亮的时候我过去,正巧见几个人被抬出来。”
“这也太狠了。”同伴忍不住道:“不是说这郁将军不扰民么?听着不像是个心狠手辣的啊。”
“人家说不扰民,那些算是民么?”那人事不关己地道。
一时间没人说话了,那些大人们的家眷自然也不能算是平民百姓。但几天前还养尊处优的贵人,突然落得这么个下场,即便是旁观者也难免唏嘘。
况且这扬州知府虽然算不得什么清官,但在扬州的名声也不算坏。
扬州富饶,官员不作大恶稍微尽职两分,百姓的日子就能过得还算不错,对官员和权贵的怨念自然也没那么重。
最近几个月虽然从北边来了不少流民,但扬州百姓的日子依然能过。倒是如今突然被来历不明的人攻占,不知未来会如何的日子才更让人心焦。
过了良久,才有人忍不住叹气道:“年初青州叛乱,如今整个淮南都不安稳,现在扬州也……也不知道往后要如何了。”
“可不是么,也不知道往后要如何了,还是早些回老家去吧。”有人接口道。
“楚公子。”昨天才刚见过的那位郁将军麾下主簿陈观从楼下走了上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副散漫模样的陈觉。
陈观径自走到谢梧跟前站定,“不知在下可是打扰了楚公子?”
陈觉笑嘻嘻地朝谢梧招了招手,谢梧也含笑朝他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陈大人公务繁忙,怎么有空来这里喝茶?”谢梧看向陈观笑道:“大人请坐。”
“多谢。”陈观在谢梧对面坐了下来,陈觉连忙也坐了下来,回头扬声道:“伙计,上茶!”
两人都穿着寻常布衣,伙计自然不会知道他们的身份。只是殷勤地应了一声,很快便又上了一壶热茶。
挥退了伙计,陈观才含笑问道:“公子昨晚睡得可还安好?”
谢梧微笑道:“在下时常在外行走,倒也习惯了,多谢陈大人关心。”
闻言陈观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谢梧道:“如今的扬州城,楚公子也能习惯么?真是好心性,好胆量,在下佩服。”
“如今扬州城安静祥和,郁将军麾下对百姓秋毫无犯,在下不过是个路人,有什么好担心的?”谢梧道。
陈观点点头,“公子言之有理。”
谢梧端起茶杯,浅酌了一口茶水,“陈大人公务繁忙,想必不是专程来与在下闲聊的。不知大人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陈观从袖中取出一份帖子放到谢梧跟前道:“确实有些小事,明晚府衙将会举办一场庆功宴,不知公子是否能拨冗参加?”
谢梧没有去碰那帖子,而是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陈觉。
“在下没记错的话……昨天那位登船的大人说,只需要两日江上边可放行。”
谢梧缓缓道:“在下恐怕无暇参加扬州城的盛会。”
陈观被她拒绝也不发怒,反倒是轻笑出声道:“今天,明天。不正好是两天么?后天一早公子要走,在下绝不阻拦。明晚的庆功宴郁将军也会出席,或许公子见了郁将军便会改变主意呢?”
谢梧平静地打量着陈观,陈观神色自若地喝着茶任由她打量。
良久,谢梧方才悠悠道:“陈大人便如此笃定,郁将军明天就会凯旋而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