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尔回营后,除了交验龙符摹本,还递上一份密报:“南岸芦苇丛中藏有暗哨,每五十步一哨,都持短弩,箭镞涂了黑漆(防反光)。” 他特意提到舟近南岸时,见堤岸下有新挖的壕沟,“宽约丈余,深可没马,应是防骑兵突袭的。” 萧虎在密报上批注:“赵葵看似答应互市,实则防我甚严。” 当即命人在北岸也挖壕沟,“ depth 要比南岸深三尺,让他知道咱也不是傻子。”
王彦向南岸复命时,也带回细节:“北岸望南台的旗杆是空心的,内藏铜管,应是传声用;萧虎身后的亲卫,腰间都别着信号箭,箭羽是白翎(急报)与黑翎(寻常)。” 赵葵听完,在军图上淮河段画了道红线:“凡北岸船只靠近南岸三里内,鸣锣示警。” 他望着龙符摹本上的朱印,忽然觉得这符契像层窗户纸,谁都知道一捅就破,却又都暂时维持着体面。
北岸的蒙古兵围着巴特尔问:“那龙符真有说的那么神?” 巴特尔把拓片亮给他们看:“你看这龙纹,爪子是五趾(皇家制式),赵葵敢用,显是得了朝廷默许。” 一个老兵摸了摸虎符拓片:“咱的虎符是青铜的,能杀人;他们的龙符是玉的,能管官。” 旁边的汉兵接口:“不管是虎是龙,能让咱少打仗,就是好符。” 这话让众人都沉默了 —— 谁都不想再提着脑袋过日子。
南岸的宋军也在议论,一个弓箭手对王彦说:“都头,那虎符拓片上的蒙文,看着跟鬼画符似的,真能信?” 王彦敲了敲他的弓背:“信不信不由你我,要看萧虎敢不敢把虎符当军令使。” 他想起赵葵的话:“符契是死的,人是活的。” 望着北岸渐渐隐入暮色的营帐,忽然觉得这淮河的水,比战场上的刀光更让人猜不透。
周显对萧虎道:“龙符摹本盖的是‘两淮制置司’印,而非皇帝玉玺,赵葵这是留了余地 —— 若将来朝廷变卦,他可推说‘边将私约’。” 萧虎点头:“某的虎符拓片也没盖大汗印,彼此都留了退路。” 他忽然笑了,“但这符契总得有人当真。盱眙的互市税银,得先留三成给赵葵的亲卫营 —— 他手下人得了好处,才会真的护着这约定。”
南岸的苏明也在给赵葵分析:“萧虎让汉吏李墨同去,是想让咱知道他‘重汉臣’;巴特尔的母亲是汉人,这层关系也是做给咱看的。” 赵葵捻着胡须:“他想稳住南边,好专心对付西边的拔都。咱也正好借互市的功夫,把襄阳的城垣修完。”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这符契不是和平的保证,只是暂时休战的借口 —— 就像淮河的水,今日向东,明日或许就因暴雨改了道。
入夜后,萧虎在灯下再看龙符摹本,用银针轻轻挑起纸角 —— 果然在第七层纤维里发现了细如发丝的丝线,织成 “赵” 字暗纹。“赵葵倒细心。” 他对周显道,“这是怕咱仿造摹本,故意留的暗记。” 周显取来虎符,用灯油擦拭虎首的牙齿 —— 第三颗牙的内侧,竟刻着极小的 “虎首” 二字,“将军早有准备?” 萧虎点头:“拔都的人说不定就在附近盯着,总得防着有人调包。”
南岸的赵葵也在灯下验看虎符拓片,他让苏明取来 “显影水”(用乌梅汁调的),涂在拓片背面 —— 原本看不见的蒙文小字渐渐显形:“西境未定,暂息南兵。” 赵葵抚着案几:“萧虎果然在防拔都。” 他忽然命人将摹本锁入铁匣,钥匙自己贴身带着,“这符契,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窗外的月光照在匣上,像给这秘密盖了层薄霜。
次日清晨,萧虎命人将虎符拓片与龙符摹本存入 “虎符匣”,匣上刻着蒙汉双语 “永守”。周显问:“是否要送一份去和林?” 萧虎摇头:“大汗若问起,就说‘边将暂约’。” 匣锁扣上的瞬间,北岸传来号角声 —— 那是蒙古骑兵换岗的信号,声浪越过淮河,南岸的宋军吹起了回应的号角,一北一南,倒有几分呼应的意思。
赵葵也将龙符摹本收入 “龙符柜”,柜门上贴着封条,盖着他的私印。王彦问:“何时启封?” 赵葵望着淮河上的晨雾:“等第一船蜀锦过了盱眙,再说。” 雾中的小舟开始穿梭,载着南北的商人与货物,舟上的人或许不知道虎符龙符的事,只知道今日可以安稳地做生意了。而两岸的将军们,都在等着雾散 —— 雾散之后,或许是晴空,或许是更大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