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9章 史相之忧(2 / 2)

死士张三捧着密信,贴着史府后墙的阴影穿行。他的靴底裹着棉布,踩在青石板上悄无声息,腰间的短刀藏在送饭的食盒里。经过朱雀桥时,见徐清叟的人正盘查行人,灯笼的光扫过他的脸,他低头时,看见食盒缝里露出的信纸角,上面 “百姓” 二字被风掀起,像只挣扎的蝶。

张三想起史弥远的嘱咐:“信送到,不必带回话。” 他握紧食盒,指尖触到盒底的夹层 —— 那里藏着半块虎纹瓷片,是取信的信物。淮河的风从南边吹来,带着水汽的凉,他忽然明白,这封信不只是相爷的嘱托,更是两岸百姓能不能安稳过冬的指望。

徐清叟的书房里,也亮着灯。心腹捧着从史府后门截获的废纸(被史弥远丢弃的涂改草稿),纸上模糊的 “马”“北地” 字样已能辨认。“大人,史弥远果然在账本上动手脚。” 心腹冷笑,“只要拿到他与萧虎的密信,就能扳倒他。”

徐清叟捻着胡须,看着纸上的朱砂痕迹:“他老奸巨猾,怎会留下实证?” 他忽然想起理宗案上的虎纹瓷碗,“那只瓷碗,查得如何?” 心腹答:“是史相进献的,釉色与官窑无二,只是…… 碗底似乎有暗纹。” 徐清叟眼睛一亮:“取来,用醋泡了看。”

理宗在福宁殿翻着边贸账本,指尖划过 “军需采马” 的记录,眉头微蹙。史弥远刚退下时,额角的汗他看得清楚,而徐清叟递上的弹劾草稿,字里行间都在说 “史相专权”。“这账本,倒像块烫手山芋。” 他对贴身太监说,将账本推到一边,“盱眙的税银,少了多少?”

太监答:“比去年多三成,只是…… 北地的硫磺,近来少了。” 理宗想起襄阳守将的奏报,说军器坊快断料了。他忽然拿起那只虎纹瓷碗,碗沿的磕碰处像只眼睛,正盯着他。“史弥远,萧虎……” 他低声自语,“你们都想让朕当棋子,可这天下,终究是赵家的。”

史弥远重回书房时,炭盆里的灰烬已冷。他取下墙上的《九域图》,露出后面的暗格,里面藏着幅自己画的小像 —— 画中他穿着布衣,在江南的田埂上行走,身后跟着几个孩童。“若当年没入仕……” 他苦笑,将小像藏回暗格,重新挂上《九域图》,图上的淮河像条银带,系着南北大地。

周忠端来参汤,见他对着镇纸发愣:“相爷,徐尚书那边……” 史弥远摆手:“他要查,就让他查。只要盱眙的互市不停,只要襄阳的硫磺能运到,我这身骂名,担得起。” 他拿起镇纸,轻轻放在新写的奏章上,奏章的题目是《请增盱眙互市税额以充军饷》。

三日后,阿古拉在盱眙的货栈收到密信。他用银簪挑开封口的蜜蜡(史弥远不知,这银簪是萧虎给的信物),展开信纸时,见 “江淮百姓” 四字被圈了又圈。“史相倒是说了句实话。” 他冷笑,将密信折成小方块,塞进虎纹瓷瓶的夹层,“将军料得没错,他不敢毁约。”

货栈外,宋商与蒙古牧户正在交易,茶担与皮毛堆成小山。阿古拉望着淮河上的船帆,忽然觉得这封信的重量,比那些瓷器、皮毛都重 —— 它载着一个权臣的挣扎,也载着两岸暂时的安宁。秋风掠过水面,掀起层层涟漪,像在诉说这无声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