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江西岸,耶律华勒马立于高坡之上,帅旗在他身后猎猎作响。他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但此刻,那一抹锐利中却燃烧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五万周军精锐,挟大破江南郡之威,如狂风席卷至江北郡城下。隔着宽阔的江面,对岸江城,那座巨城的轮廓已然在望!甚至能隐约看到城头飘动的旗帜。
只要渡过灵江,兵临城下,灵州最关键的江城,将彻底暴露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届时,无论是灵州城防军,还是仓促来援的大秦军队,都将难以第一时间阻挡他大周兵锋。
胜利似乎已经唾手可得。
然而,他的目光从对岸收回,落在了眼前仍在冒着缕缕青烟的灵江江畔。那里,焦黑的船骸如同巨兽的残骨,杂乱地堆积在岸边,一些地方的火苗尚未完全熄灭,在江风中明灭不定。
“混账!”耶律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握着马鞭的手因用力而青筋暴起。
他千算万算,没想到江北郡竟如此决绝!竟然一把火将沿岸船只烧得干干净净!这根本不是常规的坚壁清野,这完全是自断退路,同归于尽的打法!
“将军,末将已派人上下游搜索,能找到的船只...不足十艘,且都是小渔船,根本无法运送大军。”一名副将小心翼翼地汇报。
闻言,耶律华脸色更加阴沉。他的主力舰队此刻还在灵江下游与灵州水师纠缠。那些像水鬼一样难缠的灵州水师,利用对水道的熟悉,死死拖住了他的舰队,使其无法及时溯江而上,为大军提供渡江保障。
原本的计划,陆军攻克江北郡,利用大秦本土船只运送大军过江,打江城一个措手不及。可现在,最关键的渡江工具,竟然被对方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将军,沿江船只已被焚毁殆尽,我军舰队又被灵州水师纠缠。若要在此处渡江,需临时砍伐树木制造木筏,至少...至少耽误两三日。”
“又是两三日!”耶律华低声咆哮,心中的烦躁几乎难以抑制。战争最宝贵的就是时间!每多耽误一天,大秦的援军就离得更近一天,江城的防御就加固一分!他速战速决的战略意图将会大打折扣!
他目光阴鸷地望向江北郡城。那座城池此刻在他眼中,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攻克的据点,而是一根卡在他喉咙的硬刺,一个不惜自焚退路也要拖住他脚步的疯狂对手。
“韩明德...好一个韩明德!”耶律华冷笑,“以为烧了船,就能拖延我军吗?”
他猛地调转马头,面向麾下将领,杀气腾腾地下令:“传令!催促水师,不惜代价,两日内必须击溃灵州水师,抵达江北!告诉他们,若贻误军机,提头来见!”
“征集所有工匠,全力伐木打造木筏、舟楫!”
他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江北郡城的城墙:“另外,攻城!给本将猛攻!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撑多久!城破之后,鸡犬不留!”
他要用最猛烈的攻击,碾碎这座不识时务的孤城,用敌人的鲜血来弥补他损失的时间!
然而,尽管命令凶狠,耶律华心中一丝不祥的预感却挥之不去。时间,正在一点点地流向大秦一方。江北这把大火,烧掉的不仅是船只,更是大周稍纵即逝的战机。
江北郡城头,郡守韩明德手扶垛口,指节微微发白。城下,周军阵型正在不断展开,盔甲在夕阳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仿佛一片望不到边的死亡之林。战马的嘶鸣,甲胄的碰撞,以及那低沉而充满压迫感的号角声,汇聚成一股令人心悸的声浪,不断冲击着城头守军的心理防线。
他身后,是刚刚汇聚起来的力量——从江南血战中侥幸突围的溃兵,他们脸上带着未干的血污和失去战友的悲怆;还有从周边城池赶来赴死的城防军,他们风尘仆仆,眼中既有决绝,也有一丝对未知命运的茫然。
满打满算,堪堪破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