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刘晓杰来到鑫鑫物资回收公司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尽管最酷热的时刻已经过去,但夏季的高温依旧余威尚存,午后的阳光照耀着这片位于城郊结合地带的广阔场地,好几个用天蓝色彩钢瓦搭建成的大棚子是那么的显眼。
在很多人的心目当中,所谓的物资回收其实就是收破烂的,肯定就是脏乱差的代名词,虽然这种认知并不算错,但却有失偏颇。
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两个堆砌如山的废纸堆……真的好像小山一样。各种各样的废纸、纸皮、瓦楞纸箱等等已经堆的和彩钢瓦棚子一样高。七八个工人正在进行初步的分拣、归类,然后用机械压实,捆扎成为一个又一个很大很大的方块,最后再用叉车码放的整整齐齐。
还有那些五颜六色的塑料制品……其中的很大一部分就是各式各样的塑料瓶子,仿佛一个又一个数不清的色素点,共同汇集成为一片汹涌的色彩海洋,看得人眼睛都要花了。
最吵闹的则是那几台并铁机,不管是大小不一的废铁片还是缠绕成一团的废铁丝,当然也少不了那些歪七扭八废旧钢筋等物,全都一股脑的扔了进去。在一阵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吱吱嘎嘎”的金属挤压声中,很快就化为一个又一个形状规则的立方体,充满了一种古朴的工业美感。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古怪味道,不是简单的臭。而是混合了霉变味、铁锈味和很多说不上来的味道的混合体,虽然不怎么刺鼻,却让刘晓杰有点不适应。
“你们熊老板在哪儿?”
当刘晓杰问起之时,那个满身铁锈戴着口罩和长长胶皮手套的工人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朝着不远处的地磅指了指……
地磅旁边停着一辆高栏的大货车,货车上满载着一些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的物资。身材矮壮如同酒桶一般的熊青山一手捏着单据,一手在计算器上飞速的按动,同时还在大声的说着什么……
远远的看到刘晓杰走过来,熊青山立刻就把手头上的工作交给了别人,颠儿颠儿的小跑着凑了过来,活像是一只长出了四肢的铁皮桶。
“杰子,”作为疤哥的老友,虽然这位熊青山和刘晓杰并没有打过几次交道,也算是比较熟悉的那种熟人了:“不是说好了晚点儿的时候我再去你们公司嘛?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我出来办事,刚好路过这里……”在刺耳的声响当中,刘晓杰扯着喉咙大喊大叫:“顺便过来看看……”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走,到我的办公室去……”
所谓的办公室,其实就是位于物资堆放场地后面的两个活动板房,被他当做办公室使用而已。
办公室内有一个办公桌,桌子上胡乱摆放着一大堆浅蓝色的档案夹,身后还悬挂着营业执照、消防安全许可证、特种行业许可证等等物品……
房门关闭之后,那些喧嚣的机械声响终于不再那么刺耳了,尤其是那台功率很大的空调机,喷吐出来的冷气十分强劲,登时就让刘晓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位熊青山熊老板的年纪比刘晓杰大不了太多,虽然身材敦实矮胖活像酒桶一般,但举手投足之间却异常灵活,充满了草莽气息。他随手从那个大的不像话的冰箱里拿出了几罐冰镇饮料递给了刘晓杰:“这天气可真特么热呀……”
刘晓杰显然没有心情和他客套,直接就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份清单:“熊哥,你看看这个……”
熊青山一手拿着饮料,一手捏着刘晓杰刚刚递过来的那份清单,顺势就坐了下来,却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直接坐在桌角上,俨然就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
虽然这位熊青山熊老板看起来一点都并不像是商业精英,但他的眼光和见识绝对毋庸置疑:“这么多的合锌料,是往国外出口的吧?”
“熊哥的眼光可真毒,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种规格和纯度的合料,一般都是走东南亚那边,干我们这一行的都知道,只是你要的这个量有点大呀……”熊青山放下了手中的饮料,眉头渐渐皱起:“四十吨一级铜料,还要A型的,这个就有点不好说了呀。”
“这个很难搞到手吗?”
“这个吧,老弟你不是做这一行的,可能不清楚这里头的门道儿。”熊青山熊老板并没有做多余的解释,而是顺手就从抽屉里摸出了一小截很细很细的“塑包线”,直接用牙齿咬住一头,然后双手用力一拽,登时就把外面那层包裹的彩色塑料皮给扯了下来,露出了里边的铜芯:“老弟,你看看这种电线的铜芯,虽然这也是一级的,但这是c型铜料啊。”
“我就这么给你说吧,每生产七八吨这样的电线,才会产生百十公斤A型的废料。你一下子就要四十吨,我上哪儿给你弄那么多去?”
既然是物资回收公司,肯定就是专门收售废旧物资的,只要价格合适,必然会数不清的小商小贩往这边送,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侏儒废纸箱烂纸皮,或者是报废的电器啥的,那些走街串巷的小商小贩确实可以收得到,然后就会给熊老板送过来,他只是简简单单的做一下分拣、打包之类的初级处理工作,就可以赚个价差卖出去,这确实不是什么难事儿。
但是,有些特定的东西,根本就是小商小贩能够搞到的。就比如说清单上的这种铜料吧,无论什么样的小商小贩都搞不到,只有那些大型的生产企业才有,而且数量极少,必须要经过长时间的积少成多才行。
当然,这种东西的价格也不便宜,五万来块钱一吨呢。
“熊哥,你是这一行的大拿呀,不会连四十吨货都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