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起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月光下荡漾。这是阿尘离去后第三十七个月圆之夜,我依然保持着与他共饮的习惯。长安城的喧嚣在窗外浮动,而我独坐窗前,望着案头那叠被摩挲得泛黄的诗稿——每一页边角都留有他指尖的温度。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我不禁喃喃自语。这诗写于天宝三载,正是阿尘来到我身边的第二年。那时我刚被赐金放还,满腔郁愤无处宣泄,是他连夜冒雨寻来这坛剑南烧春,陪我痛饮至天明。
记得初见那日,长安西市的酒旗在暮春的风中猎猎作响。我刚写完《蜀道难》,醉眼朦胧间看见一个清瘦少年立于阶下,青衣布履,腰间却挂着个精巧的檀木匣子。
\"太白先生,\"他的声音像山涧清泉,\"小人阿尘,愿为先生保管诗稿。\"
我醉醺醺地将墨迹未干的宣纸抛给他:\"你懂诗?\"
他双手接过,目光在纸页上流转,忽然抬头,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这不是写古蜀国,是写先生自己吧?\"那一刻,我酒醒了大半。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年,竟一眼看穿我借古喻今的心思。
阿尘整理诗稿的方式很特别。他不用寻常的锦囊或木匣,而是自创了一套分类之法——按诗中意象分门别类:明月、美酒、长剑、孤舟......每当我需要寻找旧作,他总能准确说出某首诗夹在哪一叠的第几张。有次我故意考他:\"去年重阳在黄鹤楼写的那首七言?\"他不假思索答道:\"先生那日其实写了两首,一首被崔颢要去,另一首夹在'乡愁'类的第七页。\"我翻开他标注的册子,果然见到《静夜思》的草稿。
最奇的是天宝五载那次。我在终南山与玉真公主对饮,醉后即兴赋诗二十余首,醒来却只记得零星几句。正懊恼间,阿尘默默呈上一叠誊抄工整的诗稿,连我涂抹修改的痕迹都分毫不差。\"你如何......\"我惊诧不已。他低头浅笑:\"先生醉后喜欢将诗稿塞进袖中,我跟着拾了一路。\"可我记得那日他分明留在山下道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