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黑暗,无边的死寂。
这里是归墟,天道的垃圾场,万物的终焉坟茔,秩序的最终牢笼。
时间在这里失去意义,空间在这里凝固成琥珀,只有最纯粹的“无”与“寂灭”永恒弥漫。
严瑾——或者说,那具被戮天意志主宰、被银色秩序锁链重重缠绕封印的魔躯便悬浮在这片绝对的虚无中心。
锁链上冰冷的秩序符文持续散发着镇压与净化的力量,试图磨灭他体内那狂暴不驯的戮天本源。
戮天的意志在黑暗中无声地咆哮、冲撞,毁灭的欲望如同困兽,却徒劳地在天道牢笼中消耗。
然而,归墟并非真正的“空”。
它是万物终结后的归宿,是亿万万纪元以来,所有被天道判定为“异常”、“逆乱”、“终焉”或“已完成使命”的存在,其最后一点真灵印记的沉淀之地。
在这里,没有声音,没有画面,只有无穷无尽的……轮回记忆的碎片。
起初,戮天的意志狂躁地排斥着一切。
这些碎片如同尘埃,试图附着在他冰冷的魔魂上,却被他暴戾的毁灭意念轻易震碎、驱散。
但归墟的“永恒”赋予了这些碎片无与伦比的耐心。
一年,百年,万年……时间在这里只是概念。碎片们无休无止地飘荡、靠近。
终于,在戮天意志因永恒的囚禁与对抗而出现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与空洞时,第一片稍微“坚固”些的记忆碎片,穿透了他下意识张开的毁灭屏障,轻轻触碰到他那被冰封的识海边缘。
那不是他的记忆。
是一个陌生的、穿着粗布麻衣的农夫,在田埂上望着落日,眼中是对妻儿温饱的忧虑与对来年收成的期盼。平凡、卑微,却充满了生的执着。
戮天漠然,准备将其碾碎。
但紧接着,第二片、第三片……无数碎片纷至沓来。
有帝王将相指点江山的豪情与孤寂,有书生寒窗苦读的坚持与落寞,有将士沙场浴血的忠诚与惨烈,有红颜倾国倾城的爱恋与凋零……悲欢离合,生老病死,爱恨情仇。
这些属于无数陌生生灵的轮回印记,如同涓涓细流,开始无声地浸润他那片早已被杀戮与毁灭道则铺满的识海荒地。
起初,他依旧无动于衷。蝼蚁的情感,蝼蚁的执着,与他何干?他只想毁灭,只想挣脱。
但碎片太多了,也太真实了。它们并非简单的画面,而是携带着那些灵魂最深刻的情感体验。一次次的生离死别,一次次的求而不得,一次次的坚守与背叛,希望与绝望……
在这些无穷无尽的“他者”人生洪流冲刷下,某种微妙的变化开始发生。戮天那纯粹毁灭的意志,如同被投入染色池的坚冰,开始被浸染上极其淡薄、却无法彻底驱散的“杂色”。
他“看到”的次数太多,多到那冰冷的杀戮之心,偶尔也会因某个瞬间的极致悲伤或喜悦,而产生一丝连他自己都厌恶的、极其细微的涟漪。
然后,属于“他”自己的碎片,开始出现了。
不是今生的严瑾,而是……更早。
他看到了自己是一个落魄的画师,痴迷丹青,却因笔锋过于不羁,不容于世俗画院,潦倒半生,最终在一场大雪中,冻毙于破庙,手中仍紧紧攥着一支秃了毛的画笔。
临死前,眼中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对未能画尽心中山水的无尽遗憾。
丹青……
这个早已被遗忘在戮天意识最深处的词汇,如同沉埋地底的种子,被这片记忆碎片轻轻触动。
紧接着,是更多的“自己”。
有时是仗剑天涯、除魔卫道的侠客,最终力战而亡,剑折人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