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哪儿需要挑什么日子呢。

告白就是在那一瞬间突然想说, 就说出口了。

程和静脱口而出那一句喜欢以后，自己愣愣地站了许久，再次擡眸的时候, 发现纪深只是垂眸看着她。

“我…”程和静试图再次开口。

却不知道说什么。

是怎么说到这个的呢？是纪深把她单独叫出来以后，她本来就有些紧张。

平日里大家一起相处，倒是不会觉得有什么, 虽然也会有些小瞬间, 她会悄悄顺着大家的目光一起去看他。

自己一个人不好放过去的眼神, 跟大家一起就无妨。

纪深只是随便跟她聊了几句, 大概问了问关于学习的问题，问了问关于家里的事情，顺便跟她说了一下案子的处理进度。

她就突然想到走之前，纪浅在那边无厘头地说什么，是不是…

有谁当真了呢？

是她自己当真了。

其实倒也不是当真, 是因为只是随便玩笑说了几句，只有她认真听进去了, 并且一直卡在这儿。

像一根鱼刺，好像没办法消化。

只能取出来。

所以突然没有忍住。

这一年多来, 是她这么多年里最轻松的时刻了。

原以为要逃离那一切不仅仅是需要勇气, 是需要后来持续很久的战争，但这件事都被纪深和程予处理得很好。

她开始被保护, 被关心。

被当做小公主。

有人记得她喜欢喝什么，喜欢吃什么, 平时里有什么样的习惯。

在纪浅家里借住的大半学期。

程和静第一次知道，有人细心在身边照顾自己是什么样的感受。

妈妈是爱她的，是知道她所有的习惯的，但是妈妈工作忙, 她之前时常顾不上她，程和静也觉得自己要懂事，不能给妈妈添麻烦。

所以一直以来，有什么事情都是她自己扛。

没关系的，她觉得自己早就已经是懂事的小孩儿了。

但是再懂事，也不过是个小孩儿，人就算到了几十岁，也会想要被人重视，被人好好对待。

纪深真的对她…

很好。

虽然纪浅经常在她面前吐槽这个哥哥，但是不一样的事，纪深跟纪浅会互怼，但是对她是客气礼貌的。

程和静自然知道，纪深对自己的礼貌和温柔不是因为他会喜欢自己。

仅仅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他的亲妹妹，不是能去随便“欺负”的关系，所以他的教养还是会让他礼貌待人。

知道是知道。

但喜欢还是会喜欢。

无法拒绝，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

此时此刻，程和静只能低着头，局促不安，余光扫到纪深手揣在裤兜里，看起来姿态散漫。

过了好久。

她的手放在身后，自己的手指交错，死死扣着自己的手。

“啊——”纪深忽然长长地吐了口气，“你说，喜欢我？”

突然又直接被人提起，程和静愣了下，脸开始泛红但还是硬着头皮点了头：“嗯。”

“喜欢我什么啊？”纪深又问了句。

程和静默了两秒，没有说上来具体的，她猛地擡头，看着他。

纪深依旧是靠在一旁，神态懒洋洋的，看似随意，但他是认真问的，程和静知道他一定是认真问的。

她曾经撞见过纪深被表白。

他经常直接略过，让人觉得没什么礼貌，不然就是直接拒绝，他不会多问。

喜欢是一种很难去具象化的东西。

所以程和静和说：“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我觉得，如果每个人都有一个守护她的神明…”

那纪深是她的神明。

她需要背保护的时候，纪深好像都在，他毕竟是第一个发现她是需要被保护的人。

所以，第一束光是纪深凿开的口子才照进来的。

她停顿了一下，随后才说：“那你就是。”

纪深稍微愣了下，听到程和静这个说法竟然没有去反驳或者说什么，他只是缓了缓，随后说。

“抱歉啊——”

“那我是个很有私心的神，除了她，我就不想庇佑别人了。”

程和静觉得自己大概能猜到是谁，但是她没有问纪深。

直到此时，纪深在她心中是个温柔又礼貌的人，这个人设依旧是没有倒塌的。

虽然他的温柔跟别人不一样。

“总之，谢谢你喜欢我，但我的确给不了你想要的回应。”

“以后，你能找到只会庇佑你一个人的神的。”

他不会说她这个比喻幼稚，也不会说她这个想法过于夸张，只是一场喜欢…

她却用这样的描述。

程和静自己说完以后都觉得，这样会不会太中二了，但纪深认真听了，认真用她的方式拒绝了。

她总不能强求纪深喜欢她。

“我知道啦。”程和静吸了吸鼻子。

但还是会难过的。

因为从她自己说出口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她以后不再能占这个是“妹妹的朋友”的便宜了。

纪深自然知道，如果小姑娘喜欢他，要怎么去保持距离。

“嗯，好了，那回去吧，外面还挺冷的。”纪深垂眸看她。

略微有些微妙的气氛。

程和静嗯了一声，随后笑了笑，转身，看似没有什么变化，但她迈出去的步子，明显顿了顿，跟之前有些不一样。

两人是一前一后进去的。

进屋以后，各自上楼，奇怪的是，纪浅和程予竟然都没在，不知道两个人突然跑到哪儿去了。

…

前院。

纪浅在那儿来回踱步了几圈，皱眉：“什么呀？阿静喜欢我哥吗？”

“应该是。”程予说，“刚才那氛围，一看就不是你哥想做什么吧，你哥什么样我还不了解？”

“……？”

“你哥谈恋爱。”程予顿了顿，“啧。”

“怎么？”

“总之不是这样，你哥喜欢一女孩子，做事挺奇怪的。”

“……。”

完全想象不到。

但程予说得没错，他们俩刚才那个气氛，一看就不是在正常聊天，程和静的神态…

纪浅当然懂，她怎么不懂。

就像看到自己面对程予一样。

原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是这种感觉。

“那等会儿进去怎么办，我要直接问阿静吗？”纪浅低着头，只能问程予。

要不是刚才程予拦着她，她人直接冲过去了，直接大家全部社死瞬间。

被程予问了那么一句以后，她人就懵了。

阿静没说过，但当时的气氛，他们俩的确不过去比较好，于是两个人又小心翼翼地出去了，直接溜到前院。

“就当做不知道吧。”程予说。

这种事，也不知道当事人想不想说，这事儿放在别的情况下还好，但在他们这个小圈子里，就显得会有些尴尬。

“好吧…”纪浅只能接受，“希望没什么影响…”

但开口注定着某种平衡被打破。

就算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希望这段关系改变。

五月初。

劳动节假期是高三学生最后的假期，虽然也只有两天，但好歹算是放假。

纪升荣和胡婉也跟着放了个假。

抽空回来几天。

不过最近还是要再忙一下，只能尽量在纪深高考之前把手上的工作做完，总得回来陪陪孩子。

虽然纪深说——

“倒也不用，就考个试，你们在不在其实都一样，毕竟我自己上考场。”

“你们回来又不能帮我考试。”

“自己忙去吧，反正也一直这样，我无所谓，习惯了。”

他是真的习惯了，不是嘴硬。

纪浅当时也在旁边，手上还拿着试卷在翻，每周末两兄妹都会一起给爸妈打个视频电话。

汇报一下最近在干什么，在家有没有乖乖的。

其他人都说他俩心大，从小就把纪深和纪浅俩孩子扔在家里，孩子还很听话，从来都不闹腾。

但他们俩还是会觉得对孩子有亏欠的。

特别是…

现在是高考季。

别的人家里，甚至有人直接休息回家陪考，毕竟高考这么重要的事情，是人生中最重要的环节之一。

纪浅嘴里念叨：“我哥说得对。”

他们俩经常在电话里都还在吵架闹腾的，但是最近纪浅也不跟纪深吵架了，乖乖的…

胡婉和纪升荣这才缓缓意识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的小妹妹也成长成会去照顾别人的人了。

“前两个月程予哥周末来家里，做饭的时候我偷偷学了几手！现在也是厨艺大师了！”纪浅说着，还捋了捋自己的袖子。

“就你？”纪深直接开始嘲讽，“连程予点边角都没学好。”

“……”纪浅瞪了他一眼，“那你让程予哥来！让程予哥来家里做饭！！”

纪深：“你这人怎么就会麻烦别人啊？”

纪浅哼唧几声：“那程予哥又不是别人啊，我们可是…”

“是什么？”纪深反问。

纪浅一下子不说话了。

是，是关系很好，但是好像的确不能说是家人。

差了那么一点点。

而且，她自己的私心的确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总觉得如果和程予是家人的话，她还喜欢着他，就让人觉得很奇怪。

胡婉见他们俩兄妹又开始了，赶紧说。

“行了行了，你们俩也是一天到晚麻烦人家程予。”胡婉叹气，“劳动节，我和你们爸爸会回来，你们问问程予和小静想吃什么，叫他们俩兄妹也来家里吃饭啊。”

“嗷，好。”纪浅应着。

纪深的手顿了顿，说：“行。”

其实，阿静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来了。

从那次以后，他们就很少四个人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谁都没有主动提起过这件事。

纪浅也没有问过纪深和程和静。

她装作不知道，所以今天也答应得很爽快，最后还起来伸了个懒腰。

“啊，阿静最近都好忙哦，这次必须叫她来啦。”纪浅说着，还看了一眼纪深的表情。

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他只是掀了掀眼皮，回头看她：“还不去写作业？”

纪浅瘪了下嘴：“你才是！！好好学习！！不准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