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7】杯弓蛇影

昆曲之妙，北方人很难唱到顶尖儿，纵得其形，不得雅韵。眼前这个小班子是苏州织造高斌进献的，艺惊全场，众人听得入神，再无别声。允禄稍有几分“幽怨”，被杜丽娘唱段一勾，怅然自怜。

从前胤祥格外喜爱允礼，胤禛则待允禄好些，允禄和允礼又是好兄弟，局面平衡，谁也不会嫉妒。胤祥过世以后，允礼失去倚仗，允禄处处帮他。万没料到，最近一年之中，胤禛屡次绕过允禄，单和允礼亲近。这却是为了什么？

允禄要说生气吧，不至于，允礼得宠对他有利。要说不生气吧，多少沾点酸味儿。他以为皇上传召允礼伴驾，说一阵子话下来了，再换别人。结果整晚都是允礼在旁陪着胤禛，很不对劲儿。

不光是他，别的王公大臣，满朝有目者皆存此心：“十三爷没了，十七爷顶上去啦。”

允礼本人心态复杂，既期待又恐惧。所期待者，自己真要是第二个十三哥，泼天富贵；所恐惧者，年羹尧、隆科多等辈前车之鉴。有时候半夜睡不着觉，细细琢磨朝堂中事，胤禛一言一行、一语一字，反复思忖。

此刻他眼望戏台，倒没什么念头。因为今晚先喝荔枝酒，再喝羊羔酒，喝着顺口，后劲却大，渐渐有些上头，迷迷糊糊。忽然间一只温热手掌伸来，握住了他手。

允礼侧头，正对上胤禛面孔。胤禛右手握住允礼左手，上半身前倾，另一只手正要复上，就见允礼脸上变色，仿佛受到严重惊吓，大叫一声：“啊呦！”整个人跳了起来。

一声惊雷，震颤全场。众人眼光齐刷刷转向，台上两个旦角也不唱了。

胤禛笑容登敛，双目盯住允礼，瞳孔微微收缩。目光中既有疑惑，也有几分压抑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