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1 / 2)

纵涌 星火勺 2422 字 4个月前

漩涡

暗恋见了光就像暴露软肋, 幸好她最后一张底牌还握在手里,未曾掀开。

课桌那句话背后,藏了太多他未曾体会过的酸涩情绪, 记录在信笺本里,年复一年。

她想, 周屿程见惯北方朔风凛雪,而暗恋, 是他不熟知的南方六月。

湖边的连绵细雨,转瞬即逝的太阳雨, 湿哒哒的回南天。

人群中的余光千万遍,擦肩时一刻钟的雀跃, 无数次画面回旋的梦境。

其实怪不了谁, 一切愿赌服输。

23岁的她没办法教会16岁的自己——

默默无闻会将光阴浪费,心软会吃亏, 犹豫会败北。

曾经是她亦步亦趋, 现在如果反过来呢?

青春期的自卑敏感在历经种种之后,纠缠转成为数不多的好胜心。

不知道跟谁学的这股劲儿,她也开始喜欢赢的感觉,喜欢胜利的小旗子插在她的小堡垒上。

姜洵在航站楼里没有回头。

此刻看着机舱外的夜色, 思绪飘远。

...

几经辗转回到扬城, 急忙赶往医院。

原来外婆是在广场舞团里被舞伴踩了脚,一个踉跄摔了个屁股墩。

在姜洵印象里,老人摔一跤就得不省人事。

她做好最坏的打算, 慌忙推开病房门。

一擡眼, 老太太靠坐在床头乐呵呵看电视, 小桌板上放着一盘葵瓜子,笑一下就嗑一颗。

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她静立在门边闭了闭眼,缓了会儿,抹一抹额角的汗。

“外婆你吓死我了......”

外婆从综艺里回神,眼睛一亮:“囡囡呐!”

姜洵深呼吸,浅浅应了一声。

这一趟过来简直从天掉地,又莫名其妙从地上飘了起来。

她合理怀疑外婆就是想她了,才让护士用焦急语气打的那通电话。

床头摆着一堆水果,姜洵调整心态,坐到床边给老太太削桃子。

外婆问她工作怎样,最近累不累,她模棱两可地答还行,不算特别累。

老太太握起她的手眼神熠熠:“累就不工作了,外婆存了很多钱,外婆养你!”

“......”她哭笑不得,“外婆,不工作怎么行,我都这么大个人了,而且我有钱啦,不用担心的,你的钱就留着自己花吧,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不要上当受骗就行。”

“啊哟,钱都是给你留的,我哪能花那么多啦,再活几年人就要死掉的呀。”

姜洵一愣。

眉心拧起来:“外婆,你胡说什么呢?”

老太太爽朗地笑:“囡囡呐,生老病死么,人之常情,不要这么大惊小怪的。”

姜洵垂眸,不动声色削着桃子皮,刀刃下一圈圈果皮连成长长的一条,不知什么时候会断。

“囡囡呐。”

“嗯。”

“你妈妈走得早,你心里难受我是知道的。但是人呢,要往前看,就算有一天我也走掉了,你也不要难过,因为每个人有每个人要走的路,也有各自的命数,晓得吧?”

姜洵削完桃子皮,切下一小块自己尝了尝,是软的,这才切下第二块,插根牙签递给外婆。

轻声细语:“我知道。”

外婆嚼着桃子,忽然问:“小周有没有找过你呀?”

姜洵沉默片刻组织语言,想跟外婆一五一十解释一遍:“其实,我跟他现在——”

“哎哟,人家不找你,你去抓他呀,他在哪里呀?英国?英国也不远嘛,古时候茶叶都能运过去,他也能坐船漂过来嘛,一个道理的。”

“......”

外婆说完又有点郁闷:“但是你把人家踢掉,人家肯定不愿意吃回头草的。”

......他回头草吃得挺香的。

“他在英国干什么?给外国人打工洗碗哦?”外婆问。

姜洵勉强一笑:“不是......他就是......在那儿生活。”

外婆一惊:“他跟别人结婚啦?”

“......没有。”

“哦。”外婆松口气,“那就不要紧,还是有机会的。”

姜洵无奈又想笑,给老太太喂一块桃子,轻声暗示:“外婆,过几天我带他见见你吧。”

外婆眸光一闪:“你要去抓他呀?”

“......就当是吧。”

“那你快去快去!”

外婆三两下把她撵走,说自己进棺材之前要是看不到她成家,肯定要倾家荡产贿赂阎王续一年阳寿,钻出土里专门物色孙女婿。

姜洵知道外婆担心她,不想让她吃苦。

老一辈难以理解年轻人对爱情婚姻的态度,外婆只会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在外无依无靠,如果身边没个有担当的人陪着,今后受了委屈都没人给她撑腰。

老太太把人撵走之后,第二天上午就火速出院,晚上又到社区小广场上跟人跳舞去了。

姜洵放心不下,在附近小卖部买了根蒙牛小布丁,远远地坐在小石墩上看。

DJ舞曲喜气的声音遥遥传来,白色的吊带长裙迎着晚风,裙摆在石墩旁投下淡影,时不时摇曳一下,晃动社区灯盏昏黄的暖光。

姜洵含一口小布丁,并着膝盖把腿伸出去,鞋尖晃了晃。

如果不是因为外婆还在这儿,她是真不愿意回来。

虽然还顶着姜姓,但已经好几年没跟姜砚鸿联系。

街坊邻里传言他们早就断了父女关系。

一帮局外人乱掰乱扯,说是她忤逆不孝,白眼狼一只,见了大世面就不管亲爹了。

无解,虽然无论如何都堵不住别人的嘴,由他们说去算了,但话里话外还是让人膈应得很。

没辙,只希望姜砚鸿别再整什么幺蛾子。

她垂眸,看着裙摆的柔褶。

有点想某个姓周的混蛋了。

从下飞机到现在,没跟周屿程打过一个电话,连消息都没发。

他也不主动来找,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估计生气了,气她不说实话,瞒他这么久。

想什么来什么,周屿程来了个电话。

她晾了片刻才接。

听筒里有微风拂过的呼呼声,盖过他浅淡呼吸。

谁都不说话。

小布丁融化的冰水滴落指尖。

“说话。”

霸道混蛋先开口,语气强硬。

姜t洵气闷地咬一口快化的小布丁,柔声质问:“你怎么肯定我不是大一认识的你?”

“桌上四五行怼我眼睛里了,我瞎了?认不出你字?”

“......万一不是我写的呢,只是笔迹很像。”

“不是你还能是谁?你把别人写的背下来了?”

那段话,她曾在赛车俱乐部里亲口告诉他。

当时他说自己没有目标,于是她说那我送你一个目标,后面接上的就是那段话,一字不差。

“你管我背没背。”软声里斩钉截铁,“我为什么喜欢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的,你就猜去吧,我不告诉你。”

周屿程明显气着了:“你跟谁学的理直气壮?”

“跟一个混蛋。”

听筒里顿了下,冷声:“不打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