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枯荣
桌子上放了很多青菜和肉片儿，开了锅，清水煮沸。
傅灵辉拿来了很多超市买来的各种各样的酱料挤进碗中调匀。
他们要做一个简易的涮火锅。
小小的室内热气升腾，十分温馨。
温馨的气氛总能让人想起来温馨的事情，温雪鸢今天唇角一直带着笑容。
不错珠的看着忙忙碌碌的傅灵辉。
等他落了座找了围裙，她才拿起筷子放在嘴里咬了咬。
”惊喜呢，你不是说等我好了要给我惊喜么。”
她问着。
傅灵辉看着她诚恳的眼神。
摸了摸兜，装戒指的盒子硬邦邦的。
他其实早有准备，但临到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些事先预演的话都忘得干净。
他记得温雪鸢最后也没有回答爱不爱他的这个问题。
她回答的是，顾清言样样都好，他比不上。
傅灵辉不确定那是不是气话。
也不知道求过婚，她会不会觉得尴尬，然后一走了之。
她太难揣测，傅灵辉必须如履薄冰。
但他不想拖下去了。
正开口。
温雪鸢看着她摸着兜的位置鼓囊囊的，刚才带着围裙没有注意，现在看到了却隐约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她立马打断了这个惊喜。
”我饿了，要不先吃饭吧。”
她觉得大脑眩晕的厉害，一种生命无法承受的幸福向自己砸过来。
如果不躲掉，她就会死。
很抱歉，她不能答应傅灵辉。
因为她的情绪并不稳定，她的精神偶时也不能自控，因此温雪鸢不知道能不能陪他走下去。
若走不下去，她也一定要自己走的干干净净，不能连累他一点儿。
傅灵辉想，嗯，那就再等等吧，先把这顿饭吃了再说。
可就在当天晚上。
傅灵辉半夜起身去院子里打落下来一些还算完整的玉兰花，打算明天拌一拌给她做凉菜。
大概忙活了一个半小时，回去的时候温雪鸢就不在床上了，因为身体劳累，他那时候很困，以为温雪鸢去了厕所。
可第二天早上，他依旧没能找到温雪鸢。
温雪鸢是打车回的寅城。
熬了一天一夜，才到了游乐场宿舍的那个家。
她觉得好累，什么都累，呼吸也累，睁眼也累。
……
好像就这样睡过去。
温雪鸢抑郁症复发了。
十年前，若说傅灵辉知道温雪鸢跟顾清言上了车不可能会死，所以他一直都心存希望。
而今，她只是短暂的消失了一天一夜，傅灵辉都觉得浑身发麻发抖，提不起力气。
像是早在心底下了一个凶多吉少的定论，怎么找都徒劳。
傅灵辉抱着渺小的期待，想给她打个电话，在通讯录里却找到了煎饼媳妇的号码。
他一时双眼朦胧，眼泪掉了下来。
这个称呼，比他起的那个还傻还土。
他想笑着问她，什么情况。
但连人影都看不到了。
怎么就没有早点儿发现呢。
怎么就不能再早一步，让他能离她更近一些。
走头到尾，不管从前还是现在，唯一不变的就是他的懦弱吧。
他捶打着自己的胸口，除了惩罚自己以外，便是让自己清醒过来。
颤抖着手，给杨理播了电话。
杨理知道之后立马立案，通知专案组去搜查。
可惜三天过去了。
傅灵辉翻遍了青岗和寅城两座城市，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依旧无功而返。
温雪鸢，你他妈连一句告别的话都不跟我说么。
就包括顾清言都念及旧情派了几个人去别的城市搜，挨个航线去查乘客信息。
傅灵辉一个星期几乎没怎么休息，也没吃一点儿东西。
杨理有一回按照傅灵辉入职信息上的家庭住址去找，找到了那个游乐场的宿舍。
光鲜亮丽的一个人，现今蓬头垢面，双眼充血，有点儿吓人。
这才几天，双颊消瘦，像是老了十岁。
他见杨理找到自己，立马扑了过去，”怎么样。”
杨理遗憾的摇了头。
傅灵辉便又哭了，双肩微颤，一点儿也不顾及形象，”我就猜，我早就猜到了……其实，这几日，我梦见她了，她已经死了，白雾漫漫，她手里拿着一条红绳，像是被一股力量领着，不知道要去哪儿，一双白瞳，有目无仁，流着眼泪，从我身边儿经过，恍若未见。即便成了女鬼，也并不吓人。”
杨理不忍卒听，直咽口水，其实这么多人脉和警力搜寻就算能找到，也凶大于吉了。
傅灵辉抓着杨理的胳膊哽咽，”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里，后来又来了很多只鬼，去抢她的衣服，抢她的吃食，她孤立无援，不争不抢...抱着肩膀蹲坐在一边儿，没有人帮她...”
她好孤单。
他想去陪她了。
杨理一边捋顺着他的背一边鼓舞他，”傅队，别说丧气话，我们还没放弃，你也不要放弃。”
说着这些哄人的话，杨理的眼睛也变得酸涩。
杨理走后傅灵辉又喝得大醉酩酊，这会儿又来了人。
当然，门一直都没有关。
因为房子的女主人还没回家呢。
快递小哥对了一遍手机上的地址，确认了几次。
在门口喊道，”有快递。”
傅灵辉不知道他对着谁喊，也没搭理。
小哥儿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只好走进了客厅，放到了桌子上，拿出了打工人的礼貌谦卑。
”先生，快递放到了您客厅的桌子上，麻烦您签收一下。”
傅灵辉擦了一把泪，放下了酒瓶子，拖着沉重的身体出去。
他刚回到寅城，从没有买什么东西，他有点儿奇怪，但依旧签了字。
那是一个挺陈旧的皮箱子，挂链就是钥匙。
傅灵辉满怀期待的打开。
翻出来了一些温雪鸢的东西。
有他送她的生日礼物，那个单反相机。
说到这儿，傅灵辉以前是想用这个给温雪鸢照张相的。
奈何她实在是不配合。
那旧的记忆卡里有很多照片，除了顾清言的鸡仔实验，绘子的攀岩比赛以外还有温雪鸢偷拍的马天荣，十字吊坠，图书馆关于十字吊坠的简洁，还有一片一望无际的海……
威尔海。
除此之外只有一张照片。
犹记得那日午后，日光不冷不燥，风也不疾不徐。
她刚洗完头，身上一股沐浴熏香，在啃着手专心的看一本侦探小说。
”来，宝贝儿，拍张照吧。”
”不要！”
她举起了手边的鸢尾花儿挡住了整张脸。
虽然傅灵辉什么都没照到，但温雪鸢还是没有删除。
还有一个日记本。
是温雪鸢的秘密。
【我的父母死了，但我不相信他们就这么死了】
【一个说是我舅舅的人来接我了，妈妈生前讨厌死了他。这个舅舅以为我是个蠢货，以为我没有怀疑他，其实我最怀疑他，不为别的，只为他来的太恰到好处，装好人也过了头。我也清楚，他也想解决掉我，只是觉得那样太假，我又是个孩子，好欺负好控制，所以他铤而走险，争取利益最大化，想用疼爱家人的方式让议员们青睐他，同时也洗掉他是幕后凶手的嫌疑】
【这个家没人喜欢我，我想妈妈了】
【我想找爸爸妈妈】
【我是个没有家的人】
【除了舅舅，这家的司机也很烦，舅妈也烦人，还有他……】
【他很烦】
【他真的很烦】
【我大概是有点儿喜欢他了，但我不能让他看出来，我喜欢他。】
【他好像没那么喜欢我，所以我也不想越陷越深】
【我和朱京阳交往了，忘掉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爱上另一个人】
【他给我买了草莓】
【今天父母祭日，很遗憾，我没能有勇气回去看看，但我好想去威尔海，重新投胎，再做他们的女儿】
傅灵辉翻了一下照相机那片大海的照片。
上面的日期果然是忌日这天。
大概是心情不好，她好几天都没写日记。
傅灵辉一页一页往后翻看。
【是我给傅灵辉机会，让他靠近我...我知道我必须离开他，却克制不住的想要去他身边，哪怕只是简单的呼吸，都变得自在】
【如果还能再回到青岗，回到那天，如果能对少年的他说一句话，我想告诉他。阿辉，别再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