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选择
此时老人不知是听对方说了什么, 一贯和气的语气也骤然变得严厉：“你回去吧，这是不可能的。”
付听雪一怔，似乎这场交谈已经来到了尾声。似乎也是应证他的想法, 办公室里许久也没有传来新的动静。
他看向谢知, 谢知眉眼间似乎也带着些许思索。
就在谢知嘴唇微动时, 里面继续传出了声音。
他对面的人似乎在对峙中下定了决心：“穆老，这件事只是个通知, 并不是商量。无论如何, 您交人还是不交人, 我们都会得到相同的结果。”
老人明显是有些气急了, 粗喘了两口气，声音也有些嘶哑：“你!你有没有想过，和你说这件事的人来意不善!他们说的话就能全信吗你也说了, 他们的说辞也有出入!”
老人的声音总是不如年轻人一般, 即便竭力想要提高音量，苍老的嗓音也依旧仿佛破旧的风箱，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缺乏气力, 尖锐而微弱。
付听雪在和老人的接触中, 从未听过他如此吃力地说话。
他们到底在谈什么事和他交流的又是谁
另一个声音轻笑了一下：“可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区别呢至少，我们都知道, 他们有系统的事情是真的。”
付听雪一开始还听得迷迷糊糊，此时陡然一激灵。
系统!
所以他们是在说他和谢知的事!
那人明显也知道自己所说的话不能被其他人听见, 声音一直是轻的, 此时又更压低了一分继续说道：“他们就是有所隐瞒, 不只是系统，不只是重生, 难道这几十人的说辞，还比不上两个人的说辞来得更有说服力吗”
老人的态度却也很坚决：“这种时候有所隐瞒是人之常情，但是他们的善意也是众所周知。哪怕你们不出手，他们也依旧是这样的人。可你们如果失败了，后果谁来承担!那时候他们大可以一走了之，凭借着系统安然度过天灾。”
此时老人几乎是把最后的一点遮羞布都掀开来讲了，噎得对面的人沉默了几秒。
老人又叹了口气：“我们不能让好同志们寒了心啊。我们都知道，只要他们对这一切不管不顾，就不会惹来麻烦，可他们依然这么做了。我知道你是对自己遇到的那些人先有赏识之心，可我这边也同样如此。他们现在是半山的重要成员，你不能因为他们身上并没有什么要职就在这里当强盗。小梅，世道变了，人心不能坏啊。”
梅润钰被老人说得有点难堪。
前面两人还是好言好语商量着，可他最先采取了极端的决定，也怪不得穆国利说如此重的话。
他咬了咬牙：“是，你们C市有这么两人很幸福吧天灾有喘息的时间，物资有新鲜食材的补充，连组织也依旧有序。可我们B市呢我们一个月内经历了地震，经历了旱灾，本也剩不下多少人了，下个月就是大疫病时期了，我们那里却连食物都准备不起来!”
穆国利也幽幽地叹了口气，可天灾面前，哪有什么幸福之说
“可即便他们两人去了，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梅润钰本也不是那么偏激的人，可是天灾重压之下，日日面对那些哭嚎与绝望，他也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他有些无法控制情绪地老人吼道：“因为你们半山这里还不需要那么多食材，你们还不懂吗!他们在藏着掖着，现在把人交给我，我会让他们拿出那些被藏起来的物资的!”
老人生出点荒凉之意，语气萧瑟：“那你又要怎么从他们身上得到物资呢”
他不等对方的回答，语气越发严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是威逼重刑”
老人站起身来，他微微佝偻的身躯却不比梅润钰低，一双眼盯着对方握紧着颤抖的双拳：“小梅，你要记住这点，他们都不欠我们什么，不欠这个世界什么。”
梅润钰忽地嗤笑了一声：“不欠那为什么我们这个世界会遭受天灾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两人觉醒了超能力几十亿的人里，就这两个!既然得到了这种能力，做出贡献也是应该的吧”
老人的拐杖在地上重重敲了几下：“住口!住口!小梅，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梅润钰一双眼染着红，也看着对面的老人，凉凉笑了起来：“看来我们是不能达成共识了。一周内，B市一周差不多食物就要断了。穆老，您看这半山欣欣向荣，就不顾外界的生灵涂炭了吗”
梅润钰也无意继续说下去，转身推开了门，最后回头说了一句：“我们这次带了武器，如果您不希望出现不必要的伤亡，还是请您放人。”
付听雪看着推门而出的这人。
听着里面颇有中气的声音，他一直以为是个中年人，甚至是年轻人，没想到入眼就看到他满头白发。可将视线移到他脸上时，却觉得有种既年轻又苍老的感觉。
从他的体格、动作中来看，这位来访者确实是正当壮年。
可他的脸上布满了沧桑，嘴角微微下垂，眼窝深陷。纵横交错的皱纹之间疲惫像附骨之蛆，已经渗透到骨子里，难以祛除。
付听雪愣了愣，他看上去就像一座风化了的石雕，一个转身的瞬间，生机都从他身上被剥夺去了。
很难想象，这就是那个在办公室里气焰嚣张的人。
他都怀疑是不是还有人在里面，这位走出来的只是一个恰巧也在办公室里的旁听者。
但很显然，这人就是那个“小梅”。
付听雪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甚至不能去看他。
直到那身影匆匆地离开，付听雪又看了一眼办公室里面。
穆国利坐在椅子里，眼神空洞而不知在想什么。
“走吧。”谢知的手伸过来，十指交握进付听雪的指缝中，暖意渗进每一寸冰冷的皮肤中。
付听雪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低地应：“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