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鸦(1 / 2)

及时雨 忙岁 2064 字 4个月前

涂鸦

随着最后一个句号画圆, 神游天外的巩桐陡然回过了神,惶恐提起笔,盯向自己无意识写出的这句话。

她怔忡地瞅了几遍, 含了水光的眸子微微闪动, 嘴角牵出了自嘲的弧度。

谁说江奕白和她做过约定?

估计他那句“一班见”不过是一时兴起的顺口一说,转眼就抛去了脑后。

只是她天真妄想,一个人当了真。

巩桐胸腔酸涩,视线愈发模糊,再度落笔, 拼了命地划掉那行字。

杂乱不堪的赤红线条几乎覆盖了文字, 她一改往日对折纸张的习惯, 团起了草稿纸,用尽全力握成一个紧实的圆球。

如此一不小心承载了盛大又卑微秘密的废纸, 她难以信任教室的垃圾桶,先收进书包, 带回了家。

巩桐自己都不清楚, 到底花费了多少时间适应身侧一眼就能瞥见的空位。

也许是一节课。

也许一直没有。

江奕白走得着实仓促,毫无先兆, 如同凭空蒸发。

学校不乏惦记他、好奇他的人四处打听, 企图探知原由, 奈何连他最铁的哥们赵柯都问不出究竟。

除去日常学习,巩桐有些魂不守舍, 时常独自发呆,游离在众人之外。

赵柯来一班找过她好几次, 一屁股坐到江奕白原来的位置, 给她桌上放了四五颗大白兔奶糖。

“谢谢。”巩桐淡淡瞥了一眼,又聚精会神地刷题, 对谁都爱答不理。

赵柯感觉到她明显的异常,抓耳牢骚,纠结半晌,靠近悄声问:“桐桐,你是不是在想江二白?”

这个名字明明伴随一个人的离开,相距巩桐千万里远,却经常能在校园内外,不同人的口中听见。

她笔尖长久地点在试卷上,仿佛被打中了七寸,条件反射地否认:“不是。”

“其实他有话……”赵柯的音量压得极低,喃喃自语似的,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清。

念到一半,赵柯闭了嘴,转瞬恢复不靠谱的嬉笑:“咱们不用担心他,他出国挺好的,他那种随心所欲的性格,思想开放的国外肯定更适合他。”

巩桐低向白纸黑字的目光发直,木然冷沉,辨不明情绪,忽而重新提起了笔。

她之前全部的动力都在冲名次、考一班,进来以后更是不敢有片刻懈怠,铆足了劲儿学。

巩桐无比庆幸现在是高三下期,离高考不过区区一百天,有更为紧迫重要的大事盘旋在头顶,将她的空余时间塞得满满当当,极大限度地缩减了胡思乱想。

短之又短的高三过得比预想中的还要迅速,三中随处可见的香樟树陆续抽出了新芽。

待得葱茏绿意渐深,聒噪蝉鸣又起,高考已到了眼前。

这一年高考的日头不大,温度却居高不下,异常闷热,暴雨将来的前兆。

巩桐全程由王洁陪同照顾,心无旁骛地走入考场,进行每科答卷。

英语考试的结束铃声往往与众不同,积压在上空,酝酿了多日的阴云仿佛有所触动,终于爆发了威力,倾斜而下的泼天雨幕清凉解暑,席卷了整座城市的燥闷。

总算是完成高考的巩桐如同这场放肆的雨落,无所顾忌地松懈下来,彻底纵容自己。

在所有人都在呼朋唤友,大肆庆祝玩闹的时候,她哪里也不想去,浑浑噩噩地关在房间,补了两天两夜的觉,提不起半点精神。

王洁一开始以为巩桐只是太累了,给足她时间休息,但留心观察了两天,发觉她不止精神状态堪忧,就连胃口也直线下降,脸蛋小了一圈。

“乖乖,你老是这么躺着不行的啊,快起来,我们出门逛逛街,吃点好的。”

王洁担忧地坐到女儿床前,拨开她乱糟糟的鬓发,尽量用轻松的口吻做计划,“前几天有个柜姐给我说她们家到了一批特别好看的裙子,我们去选几条,然后再去做头发,你是想烫还是染,或者一起?”

王洁很早以前就说过,等她高考结束,会带她去各种打扮,花样尝试。

巩桐却丝毫不见兴致,讷然地摇了摇头,侧过身,继续蒙头睡。

她真的好长时间,没有完全放松地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王洁无可奈何地低叹一声,不好强逼她,只得下楼叫阿姨多做几道她爱吃的重口辣菜,尽可能让她多吃两口。

分数出来的这阵子,巩桐和王洁的电话快要超过负荷,被北城几所知名高校打爆了。

其中还有她曾经在江奕白的未来企划中听过,可望而不及的北城大学。

王洁和林传雄乐得不行,连声夸她有出息,几番感慨他们家又可以出一个响当当的高材生。

就连远在北城忙期末考的林宇飞都得到了风声,破天荒地主动联系她,提前发来一份北城吃喝玩乐的攻略和北城大学的地图。

虽然配文是凶巴巴的:【抓紧时间倒背如流,等你来了北城,不要因为这些屁事打搅我。】

巩桐作为荣光加身的当事人,反应却平平无奇,这一切全在她的预料之中。

整个高三下期,她摒弃所有杂念,全身心扎进学业,最后几回测试,能够稳定在年级前十。

六月末,又一个阳光缺缺,却照样是蒸炉模式的午后,巩桐填完志愿,坐到书桌前,无所事事地双手托腮,偶尔瞥一眼楼下。

绿草如茵的地面一如既往地向前延展,铁质栅栏相隔的独栋别墅依旧静谧矗立。

只是好像和江奕白的离去相一致,对面那户人家中的老婆婆不再住在这里。

巩桐有小半年没见过她被保姆推出来放风晒太阳,更没碰见江奕白那位显贵的妈妈前来探望。

想到这里,巩桐脑海中不自觉转过太多遍那个人的名字,分明在过去的一学期里,她早已在书山题海的压迫下,淡忘了许多。

奈何一旦触及,过去与他相关的桩桩件件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巩桐再一次感受到了胸膛憋闷,濒临窒息的恐慌感,大口呼吸两次,立马蹭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