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1 / 2)

及时雨 忙岁 2183 字 4个月前

牵手

被他抓起手腕, 不受控制跟上他脚步,小跑起来的刹那,巩桐错愕又悸动。

犹如亲历了一场毁天灭地, 又绚烂夺目的爆炸, 尽数磅礴复杂的感官不止流窜,聚向和他相触的一截细腕。

与上回被江奕白抓住衣角的感觉全然不同,此刻他的体温切切实实传递过来。

哪怕巩桐套着他宽大的西服,长长袖口盖过了手背,阻隔一层厚实面料, 她依旧感受到了。

由他牢牢攥在掌心的腕部脉搏, 在萦绕鼻息间的木质香和醇厚酒香的碰撞中, 止不住加快。

初秋的晚风多有猖獗,混合些许初初降温的薄寒, 两人匆忙的步履不停,发丝和衣摆随意飞去后方。

巩桐几丝摇摆的发尾经过江奕白净白的衬衫, 沾一缕雅致醇香, 散去风中,又很快回扫他的衣衫。

周而复始, 难休难止, 一如她怦怦击打水岸的心潮。

考虑到巩桐穿的是高跟鞋, 江奕白没带她跑太远,停在了北冥华园外的人行道上。

两人的脚步一停, 相握的双手变得不再必要。

江奕白感受着手掌触及的纤细,犹豫片刻, 缓慢松开了。

巩桐赶紧收回手, 羞赧地背去了身后。

路灯昏黄,江奕白立在一棵扛不住料峭秋风, 枝叶日渐变黄的杨树下,垂眸看她不自觉喘着粗气,双颊浮一层比腮红更艳的色泽,不知是跑的还是羞的。

他俊逸的眉眼禁不住弯起,咧开了明朗的笑。

“你笑什么?”巩桐不解。

“高中没机会带你逃课,现在反而带你逃了舞会。”江奕白越想越觉得有趣。

巩桐另外一只手也背去了后面,不动声色地捂住他牵过的地方,好似这样,可以长久保存那份为数不多的温暖。

她赧然,却不由得沿着他这番说辞去想。

是啊,她读书时规矩乖巧,最大的放纵自我不过是无数次地偷望他的背影,竭尽所能地为他考去一班。

但那些都是沉下水面的隐匿,是谁也不曾觉察的私家心事。

何曾料到长大成人的今天,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扛不住他的蛊惑,背着妈妈,任性地一走了之。

思及此,巩桐也上扬了唇角。

江奕白瞧见她徐徐挂上的清甜笑容,仿佛又回见了那年元旦前夕,她温顺坐在烧烤摊前,和身侧的好友有说有笑。

他迈开双腿,慢慢往前走,骤然提起:“出国以后,我很少想三中。”

“为什么?”他步伐放得极慢,巩桐跟起来半点不费力。

江奕白语调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多了怅然:“三中的日子太单纯了,像小说里面才会存在的乌托邦,我完全不敢去想,怕自己会忍不住飞回去。”

说着,他记起高二因为爷爷生病,家里闹得天翻地覆的那段时间,他颓废地躲在秘密基地,瘦小的女生无意间撞入,含羞带怯地说“高中就这么两三年,很宝贵的”。

得亏他听了她的话,回去上课了,否则纯粹美好的高中,当时只道是寻常的他不知道还要浪费多少天。

瑟瑟凉风送来他猝然消沉的话音,巩桐沉默了半晌,惶惶不安地问:“你在国外过得不好吗?”

两人经过一片树木参天,少见光亮的暗区,江奕白降为冷漠的神情快要同墨黑无异。

他不由摸向左手小拇指上的旧疤,小幅度活动了一下左侧脚踝。

“但最近我回忆了不少,发现我俩过去的接触还挺多。”前方又有明亮的路灯照耀,他双瞳直视,换了轻松口吻。

巩桐一怔,那些她曾万分珍视,细致藏匿在一架架纸飞机里面的过往,也在他犹如奔流江河般壮阔绮丽的成长中,留下过一笔吗?

“至少同我和其他异性的接触比起来,算多的。”江奕白细致回顾,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

巩桐没听清这句话,放空的脑子良久徘徊在他的前一句。

走神之际,她习以为常地耷拉眉目,脚步不知不觉慢了半拍,无意间晃见他又站定右脚,轻轻活动了两下左脚踝关节。

近乎是下意识的,巩桐联想到之前在医院,窥见的他这条腿上盘旋的狰狞疤痕。

她惊疑擡起眼,尝试性地问:“你的脚受过很严重的伤吗?”

江奕白唇畔似有若无的淡笑被忽来的一阵强风吹凉,迟钝几秒,极轻地“嗯”了声。

巩桐担忧地垂首去看:“现在还会复发?”

“还好,”江奕白双腿照常行走,无所谓地回,“只要不做剧烈运动。”

巩桐回想刚才的一路快跑,他自知脚上有旧伤,仍然执意带她跑起来,难怪会偷偷活动脚踝,一定是受了影响。

“我不知道你的脚伤会复发。”巩桐歉意地嘀咕,否则她绝对不会放任他胡来。

江奕白瞧着她停在跟前,上半身被自己宽松西服包裹得严丝合缝,红扑扑的脸蛋更显娇小,姣好柔嫩的皮肤似乎很软。

很好捏。

他把不由自已撚动的指尖藏去后边,忽而说:“还记得我那个所谓的二叔吗?”

话题跳转得毫无先兆,巩桐反应了须臾:“嗯,他怎么了?”

恍惚间,上回在工地同工人们八卦他和二叔的恩恩怨怨,被他当场抓包的尴尬又涌出了水面,炙烤她弱不禁风的耳根。

“觉得我是那种人吗?”江奕白认真地问。

巩桐明白他指的是工人们非议的大义灭亲,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想方设法迫害至亲的狠辣小人。

她果断摇头:“不觉得。”

附近的灯盏柔和不刺眼,江奕白一眨不眨地描摹她纯粹自然,不含丝毫遮掩痕迹的神情。

仿佛仍是不谙世事,从来没有被诡谲社会浸染雕琢过的单纯少女。

和高中确实没多大差别。

“但那些工人说的都是真的,我回国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所谓的叔叔踢下了台,他跪在我面前,哭着嚷着求我放他一马,我都没有半点心软。”江奕白平静地叙述。

第一次通过别人的口,得知这种牵扯家族争斗和商场杀伐的残酷传闻,社交简单的巩桐难免心惊,但第二次听他亲口道来,她反而淡定了。

“你执意那么做,肯定有你的理由。”她笃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