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2 / 2)

贾琏不欲与她争辩,清了清嗓子说道:“你可听明白了刚刚大太太和鸳鸯说的话?”

坐在对面的凤姐闻言转过身来,看着灯影下的人,迟疑的说:“难道宝玉犯病跟林妹妹有关?”

谁知贾琏却嗤笑了一声,擡手点了点凤姐,摇头道:“你啊你,平日里看你机灵的紧,怎么这会儿云里雾里摸不到门道,这哪是宝玉和林妹妹的事,这分明就是大房和二房的事。”

“这……关我们大房什么事?”

贾琏站起身,走到烛台前,拿起一旁的银剪子,剪了一下灯芯,火光一下子就冒了出来,瞬间将屋内照的透亮。

“不与大房有关,你猜太太深更半夜的跑那么远来凑什么热闹?你还真当太太忧心宝玉或者担心林妹妹被人给欺负了?不过都是想插科打诨的趁这个机会压上一头罢了。”

凤姐一听来了兴致,眼睛一下明亮了起来,站在她的角度上看,她肯定更多的是偏向大房,虽然贾琏这厮多有不是,但是再怎么说两人也是夫妻一体,他在大房的地位决定了她的地位。

于是想了想迟疑道:“那宝兄弟不会真出事了吧?”

贾琏一时也探不出究竟,若说宝玉有个什么不好的,对他而言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思及此处,便转身对着凤姐道:“这样,待会儿等打听的人回来了,你再去看看究竟如何了。”

“呵,你这会儿倒是想起使唤起我来了,有能耐,叫你那些只会爬床的狐貍精去帮你啊。”凤姐翻着白眼将身子扭到一旁,嘴角含笑,冷眼看着站在莲花形铜烛台前的贾琏。

贾琏一听她那女儿做派的语气,就好笑不已,连忙作揖的走到凤姐身前,哄着说道:“瞧你这话说的,我这样做是为了谁?还是不为了我们的巧姐。”

“哼,说的好听,你但凡多想想巧姐,也能免了不少祸事。”说起这个凤姐就心酸不已,自打上次落了胎,她这身子骨就明显没有以往鲜活,且时常落红,她心底里也是知道,日后怕是难以有孕。

若不是为了巧姐,她早就狠心将这厮明里暗里的姘头给灭个干净了。

不一会儿小红就敲门走了进来,站在门帘外轻声道:“二爷、二奶奶,林姑娘院子里的人散了,这会儿就大太太还在那处。”

凤姐听完与贾琏相看了一眼,问道:“林妹妹人呢?”

“林姑娘没见着出来,应该还在屋子里,就二太太的走了,对了,鸳鸯姐姐也离开了。”

贾琏一听,对着凤姐使了个眼色,凤姐会意的点头,插了支金钗在头上,在镜子前照了照,满意的转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贾琏站在窗前看着凤姐待人离开了院子,嘴里哼着小曲儿就出了门,一摇一晃的朝着燃着灯火的平儿处去了。

这边凤姐才走到路口,还没走到林妹妹门前呢,就看见太太从里面出来,于是快步走上前,疾声道:“哎哟喂,太太,可是出了什么事了?我这一晚上眼皮子跳个不停,好不容易入了睡就听说这边出了事儿,紧赶慢赶的过来。”

刑夫人借着夜色看了一眼凤姐头上闪着金光的发钗,隐了眼底的神色,不咸不淡道:“能出什么事儿?左右不过是你姑妈糊涂人办糊涂事,分不清是非黑白罢了,正巧你也在,听说宝玉不大好,你同我一道去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

说着就越过凤姐朝后面园子走去。

凤姐点了点头,探头想朝林妹妹院子看看,却不巧关了门,看不清什么,于是只好作罢,上前两步跟着太太一道走了。

邢夫人同凤姐刚刚踏进屋子,正在疑惑为何没有瞧见王夫人的时候,就见王夫人后脚跟着走了进来。

“太太。”凤姐见人走近,立马唤了一声。

王夫人点了点头走到堂前,看着携手相来的二人,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好奇道:“这天还暗着呢,你们这是打哪儿来的呀?”

哪成想邢夫人拍着手就长吁短叹的说道:“还能从哪儿来,自然是从黛玉那孩子那里过来的,那孩子也不知具体是发生了何事,没头没脑的就被人给喝了一顿,这会子还在屋里伤心着呢,我听说是宝玉这边出了事,想着兄妹二人大抵是是有什么误会,就叫人好生待着了,我到这处来看个究竟。”

说着邢夫人就要往内室走去,边走边对王夫人说:“可找大夫看了?有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哪里没找,一出事就赶忙去寻了大夫过来,大夫只说这孩子本就先天不足,带有痴症,原本就得细细养着,哎,也不知昨儿夜里是撞了哪路邪神,现在还迷糊着呢。”

王夫人走上前给邢夫人引路,一进内室就见着宝钗坐在床边拿着帕子给宝玉擦汗,转头对着邢夫人说道,“这不是袭人那丫头护主心切,张口就说了一句宝玉和黛玉处过,我这才着急忙慌的叫人去请去,也是乱中出错,搞出怎么大的动静。”

刑夫人没有细听王夫人的解释,只是走上前去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宝玉,见他双目无神的直视前方,也不知在看些什么,随着他的目光看向那绯红的帐顶,看的刑夫人心有余悸。

连忙撤出身子,询问着候在一旁的大夫:“这孩子现在这样你们也不想个法子?赶紧抓药啊。”

“宝二爷这是心神被邪祟所伤,寻常药物怕是只能治标不治本啊。”

见大夫退置一旁,对刑夫人的问话纷纷摇头叹息的说道,均是一副无从下手的姿态。

这话说的刑夫人大为震惊,连同跟在身后进来的凤姐都吃了一惊,快步走上前。

“邪祟?”

“休得胡言!这府里哪儿来的什么邪祟?”

王夫人闻言走上前就是对着大夫怒喝,眼光看着握着宝玉手的宝钗,目光一闪。

转头看向刑夫人就掉下了泪来:“可怜我的拼了命才生下这个孩子,你说说,叫我如何是好!”

凤姐站在床前,左右看了看,只见宝玉被宝钗握住的手颤动不已,面上却是一片镇定。

宝钗一面安抚着给宝玉擦汗,一面低声呼唤着,宝玉均没有言语。

看的凤姐疑惑不已,垂眸想了想,跟着太太们走出了内室。

这边太太们刚一走出内室,那边宝玉就挣扎着从宝钗的手里挣脱开来,独自卷缩在床里面,背对着人。

“宝玉,你这是作何?”

宝钗见状忍不住低声问道。

见宝玉不答,宝钗也不着急,而是自言自语道:“我知你一时接受不了家里的安排,但你又可曾为我想过?难道这还能是我的意愿不成?原本开开心心的在园子里待着,冷不防来了这样一道旨意,你还能让我顶着大不敬的名义去抗旨不成?”

说着宝钗就瞧着被褥动了动,于是擡手揉了揉眼睛,声音沙哑的说道:“按理说下旨的还是你的姐姐,怎么还成了你委屈了,我就得跟个得了便宜的人一般,厚颜无耻的受着你的冷落不成!”

越说宝钗就越发掉下了眼泪,,若不是顾忌外间的人,她怕是得好好的哭诉一场才可。

“那你也该同我讲一声的,若是我早点知道,定会让祖母退了一个婚事。”

只听被褥里传来嗡嗡的声音。

宝钗抽泣了两声,眼里满是对宝玉小儿话的无奈,控诉道:“什么叫我该与你讲一声?你作为男儿,又是娘娘的胞弟,难道不应该是你们早已挑选了我吗?怎么落到最后还成了我的不是。”

“谁说的?我本就不知道有这一回事。”说着宝玉就掀开被子,从里面钻了出来。

一探出身就看见了宝姐姐梨花带雨的一面,一下子就要他泄了气,颓废的窝在床上,嗫嚅道:“我以为是你们瞒着我呢。”

“怎么会呢。”宝钗眼睛一眨,一行泪就滑落了下来,试探性的身手覆在了宝玉的手背上,见他动了两下没有拒绝的挣扎开来。

心里松了一口气,大着胆子的握住了他的手心,柔声道:“想来我们都是被家里给安排了明明白白的,谁也没有对错才是,这样看来,宝兄弟还得同我道歉才对呢,平白无故的受了你一顿冤枉气。”

说着宝钗就委屈的看向宝玉,惹得宝玉羞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怪我,昨夜是我莽撞了,让姐姐下不来台,待明日我定在众人面前好好解释一番。”

“明日可不行。”

“为何?”

宝钗擡手指了指屋外,悄声道:“你没听见刚刚那动静吗?说来,还是怪你呢,这般不知道轻重,你瞧太太这下子算是被抓住把柄了。”

“这有什么把柄的,我就说是我的过错,一时胡闹罢了。”宝玉一听不耐烦了起来,掀开被子就要起身。

却被宝钗捂嘴按在了床上,低声道:“你这会儿出去,不是打太太的脸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要我说,宝兄弟你就将计就计,继续装病不就好了?”

诶,这可行!宝玉一下子有了兴趣,转头窝在床上对着宝姐姐竖起了大拇指。

宝钗瞧他那样好笑不已,安抚着将他控在床上,这才起身朝室外走去。

听着外间的谈论声,宝钗看向内室,一时无言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