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泥将琴娘扶进屋,黛青端了熬好的粥来,沉泥便接过粥碗,要将粥喂进琴娘口中,琴娘却像是回过神一样,泪水又留下来,看到面前的沉泥,便搂着哭起来。
琴娘实在哭得伤心,就连外头的黄伯也没忍住进来看了一眼。
几人规劝着,却没有什么用。直到也病着本来躺着的陆子规耷着鞋,披一件外衣,进来站在琴娘面前,琴娘看着陆子规,陆子规却是柔声地说:“琴姨,我病了。你可愿意来照顾我?”
琴娘流着泪点点头,陆子规便咳嗽几声:“咳咳,琴姨,那你可要自己好生吃饭,才能来照顾我不是?”
琴娘便接过碗,将那粥和着泪吃了。吃罢,沉泥和黛青两人一起帮着琴娘梳洗一番,才将琴娘放在床榻上安睡了。
关了屋门出来,等候在院中的黄伯低声问:“如何?”
黛青说:“我那粥放了足量的安神散。人已经睡着了。屋内又点了宁神的沉香,黄伯放心。”
黄伯这才点点头又说:“唉,家门运道不幸啊。实在是噩耗。沉泥丫头,这几日少爷病着一切就有劳你了。黛青,屋里的这位就拜托你照顾了。陆家风雨飘摇,咱们做仆婢的只能尽心尽力!”
沉泥和黛青便各说道:“黄伯放心就是。”
如此便各自离开。
黄伯仰面看天,眼中酸涩,却是强迫自己憋回去,出了后院,黄伯便到了灵堂。
“扑通”一声跪倒,黄伯这才哭着说:“老爷,是我无能!我明明早就知道您的去世有蹊跷,却什么也查不出来。我明明早就怀疑皇上是要对鲁王殿下不好,却是只让鲁王不要离开南疆。要是我早一点说出来,告诉给鲁王殿下,是不是一切会不一样?可是老爷,现在只剩下少爷了,我更不敢说了。少爷无依无靠,若是知晓这样的秘密哪里还能有活路呢?老黄无能,不能为老爷报仇雪恨,可是老爷的这一点血脉,陆家的这一点血脉,老黄一定誓死保住!”
沉泥回了西院,陆子规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沉泥端了茶水过来:“少爷喝点水吧。”
陆子规却是自顾自地说:“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好端端地表哥会谋反呢?表哥分明在南疆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潜进宫里意图行刺呢?怎么会这样呢?表哥怎么会畏罪自杀?表哥不是那样的人,姑母,姑母怎么会也?”陆子规翻身向内,再无声音。
沉泥却能看到陆子规颤抖的双肩,她知道他在哭,却只能叹口气,将床帘放下,然后就离开了这间屋子。
听到了沉泥离开的声音,陆子规的哭声逐渐变大了些:短短一年,他就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沉泥离开了屋子却是站在门口,听着里头压抑的哭声,沉泥只觉得心中十分沉痛,背依靠着柱子,慢慢地滑落,沉泥坐在了廊上。她想起了自己当时失去父皇母后的场景,时间过去太久了,沉泥摸向自己的眼睛,干干的,没有泪,她的泪早已经哭干了。
咪咪像是能体会到沉泥的情绪,凑过来安静地卧在一边。
沉泥将猫儿抱在怀中,感受那一丝温暖,心中却是冰凉:沉泥自小被作为西楚帝姬培养,帝王术也是了然。这陆家人的惨案,陆家人的接二连三离去恐怕都不是意外,恐怕都是北齐皇室的手笔。自己本打算离开陆府,偷回西楚,可是现如今,陆府这样,陆子规又病着,自己怎么能安心离开呢?
沉泥想:就再多留些日子,等到陆子规缓过劲儿来,自己再离开。
屋内的陆子规并不知道沉泥已经打算离开,在哭过以后只是在心中盘算:现如今,自己身边的也就只有黄伯、沉泥、琴姨,黛青和大小武兄弟。陆府绝不能就这样倒下去,自己一定要振作起来,保护好现在还在自己身边的人。
月儿慢慢挂上枝头,虫鸣不止,夏日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一日更比一日地要迎来寒冷。如此交替,循环不止。
而有生命的消陨也就有生命的诞生。
宫内办过了陆太贵妃的葬礼,也就筹谋为皇上的嫡子办满月礼了。往来皇后宫中的人都是喜气洋洋。
而偏殿里头为陆太贵妃的离去顶了罪过的珍儿不过只得了一卷草席,草草地卷起来就在夜间被拖出去到乱葬岗了。
月儿温柔地注视大地,仿佛不管是怎样的悲欢离合,都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又好像十分不忍,才让月光这样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