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奸臣会给流民免费义诊吗?奸臣能养出个小神医这般好的闺女吗?”
“那我们去陵州看看吧!”
“反正咱们也没地儿去,去陵州就去陵州吧!”
京城暴动这事,自然也被江大管事写进汇报的信笺里,从京城送到了安泉县江府。
江叔珩看着江大管事详详细细写下的流民迁徙至京城后,暴乱前后的大体情形,蹙起了眉头。
这事肯定内有蹊跷!
往年不管是什么天灾,迁到京城的流民都有官府妥善安置,从来没有像今年这般如此大纰漏的事发生。
不过流民本身无立锥之地,本就人心惶惶,若是此时有不怀好意之徒蓄意挑动,怕会有人蒙蔽后冲动行事,再怂恿周遭的流民乡士,从众之下,才会酿成大祸!
而且,哄擡米价,才在年前发生不久,京城百姓本就心有不满,又同样遭受洪灾,怕是不似以往对流民那般客气,那世家大族吃了大亏,心生怨气,怕也不大配合官府的救济!
几方角力之下,有人从中作梗,激化了这种种矛盾,才导致了这起暴动发生。
“藏在这水底下的人,可狡猾了!”
而有人,正在慢慢清理这淌深水,将水底下的人渐渐拉上来。
当然,这个时候,江叔珩还不知道,这被吊上来的人,跟他会有干系。
“阿爹,今日我们在北城门外见着又有不少流民过来了,我们府上还要不要挑护卫?”林幼蝉这些天都在医馆里忙活。
自从义诊完后,徐知县果然便安排了官兵登记这些流民,按照特长跟技能,入城的入城,分派到村落的安排驴车载送他们去村落。
一时安泉县城里城外,忙碌得不得了。
那流民成为当地百姓,自然是要入籍的,特别是留在安泉县城里头的,还得给人提供住处。
徐知县还划了几块地儿,专门拿来安置新进城的没租到房子的百姓,雇用的工匠木匠,也就是从流民当中挑选的,让他们自己给自己建造房子。
等第一批房子建造好了,那第一批流民们有地儿住了,他们就给第二批流民建造房子,这样他们也就有了在安全县立足的第一笔钱银。
而到县城里头来的,也不仅仅是买不起商铺租不起房子的一般百姓,还有商户乡绅。
洪灾对一个地方的任何人都是一视同仁的,无论你有钱没钱,老宅子旧宅子,大房子小房子,统统淹没掉。
所以流民中也有有钱银的人家,听闻了安泉县云山县招揽流民后,也有过来看看的,这么一看看,有愿意留下来的,就这么定居了。
而且他们有钱银有奴婢,一来安泉县就买大宅子小宅子,还有大商铺小商铺,若没有,还愿意买地自个儿雇人自个儿建。
徐知县姚知县自然是乐意的:一座城市,想要繁华起来,势必不仅要有寻常的百姓,还要有行商文人,三教九流,只要来人,多多益善。
当然,这些在老家有点钱银的,大部分都选择到安泉县定居,一来,安泉县就是安国侯的江府所在之地,二来,那小神医医馆在安泉县。
才遭遇了洪涝的人,又长途跋涉,身上带病的多,所以对看病需求大,就是眼下,没有之前大规模每个医馆都派两个大夫出诊的义诊了,但为了方便新来的流民,每个医馆还是自觉派两个大夫,约定好在南门还是东门,给那些想要进城或者落户的流民义诊。
而已经搬到县城里头的新来百姓们,尤其是那些有钱银的那一批,开展新生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馆看看自己的身子。
所以最近到小医馆看病的主顾多了起来,林幼蝉这些日子除了忙医馆里头的事儿,还负责给自家挑选的护卫们检查身体。
那一次遭遇刺杀后,江府的护卫跟护院都损失过半。
幸而江府的主子不多,也就三个,不过从京城带回来的护卫,也只主要放在江叔珩居住的院子周遭,而林幼蝉身边增加到四个护卫跟着。
至于江衡,从上一次的刺杀来看,风险不大,而且危机亦不是冲他去的,他作为丧主也不出江府,所以还是原来安置的那些人。
不过江府院子大,失去的护院还是要填补上的,江叔珩一直物色可胜任的人,但那时候安泉县城小人少,招揽不到合适的人选。
现在因为徐知县招揽流民增加人户,倒是来了不少身手不错的人,可挑的候选多了。
于是江叔珩不仅想挑一批护院,还想训练一批护卫。
这些流民原本就是冲着安国侯封地的便民政策来的,听闻是安国侯府上挑选护院跟护卫,许多人争着来报名。
人少的时候嘛,挑不上,人多的时候,却讲究了。
江叔珩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将人挑进宅子里头来。
流民鱼龙混杂,怎知晓其中没有包藏祸心之人?
所以他挑中人后,首先得要有其他至少两户人担保原籍地不假,人品性格端正良好,其次得要身体健康,不能是病秧子,再次,得有过得去的功夫。
这三样要求,第一样是他们自己去找证人担保,第二样则要林幼蝉跟刘大夫们看诊过,第三样自然是跟他身边的护卫过招,真正的过三关斩五将。
这般磨蹭了一个月,挑到的护院有三十多人,护卫则只有二十人左右。
林幼蝉原本以为,这流民过境,都有两月有余了,该消停了吧,没想到今日听街上的官差说,北城门最近陆陆续续地多了不少流民,其中不少是半个月前来安泉县看过,觉得环境不好,掉头离开执意要去京畿地区做京城百姓的。
怎么会又回来了呢?
林幼蝉纳闷。
如今荣升包打听的小竹给她解释:“好像是他们在途中遇到去过京城又逃回来的流民,说京城去不得。”
“为什么去不得?”林幼蝉不解。
她是去过京城的人,还住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京城可是大盛朝最繁华的大都城,虽然有针对她的坏人,也有很多好人,京城好着呢!
“蝉大夫你还不知道啊?”小竹卖关子。
出来透气的刘无病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小竹,道,“因为京城的流民闯大祸了。”
“闯什么祸?”医馆里头的不少人,包括伙计病患都好奇地看向他们。
剑南道毕竟也距离京城不近,消息传到这里来,最快也起码要十天半个月,所以若非像县衙里头有官文的,亦或像江叔珩那般,京城有人传讯提前知晓的,寻常百姓对于京城发生的事情,也要迟十天半个月才会陆陆续续听闻到。
小竹就将自己在官差中听到的消息细细碎碎地给说了说。
于是,这日在小医馆里头的病患们,才知晓原来京城发生了官府斩杀闹事流民的大事,那病患有不少是选择定居在安泉县的流民,不禁心有戚戚。
“幸亏我们当时没有去京城,不然啊,怕这时候死的人里头,还有咱们。”
“怎么可能?只要你去了京城,安分守己,官兵哪里会剿杀你呢?”
“对对,只要他们老老实实,不寻事作乱,朝廷不会平白无故杀人的。”
“可,一个坊市里的流民,都杀成血流成河了,这也不单单是流民的错吧?”
“咱们就是离自己老家,也不是草芥啊,几百几千人,便是犯错,也不可能全部屠戮光吧?”
“这有什么,天子一怒,伏尸千里,当今圣人是如何坐上那张龙椅的?江家,东宫,崔家,等等,死去的人可有上千口,他有放在眼里吗?”
“京城,果然不能去啊!”
小医馆里头的人一时都沉默了。
林幼蝉也默了默,想起了当年江家的事,忍不住磨了磨牙,果然,那个皇帝,不是个好的。
等回到江府后,顺了顺气,想起跟县衙的人打听,证实那北城门还有不少流民会过来,于是再来问问阿爹。
“要啊,如今手头上训练的护卫,还太少了,有能人,自然要再招一批。”江叔珩点头道。
“我今天听县衙的官差们说,现在有许多流民从去京城的路上又折返回来了。”林幼蝉问,“据说京城里头,那些流民闹事,官兵将那些流民全杀了,阿爹你知不道这事?”
江叔珩点点头。
“这事是真的?”
“未临其境,不见其真,不予置评。”江叔珩道,“这事与蝉娘你无关,你好好待在安泉县看病就是了。”
也就是说,这件事可能还有内幕?
不过远在剑南道,阿爹又说与己无关,林幼蝉想了想,便真不在意了。
但其实,并非与蝉娘无关。
待到六日后,江叔珩收到江大管事快马加鞭送来的一封急信,信上说,刑部已经在彻查这件事,而那位藏在水底的人,被官府缉拿到的人,是一位姜六爷。
“姜六爷,姜朔?”
江叔珩捏着信,惊得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蝉娘的亲爹,怎么会跑到京城去的?
难怪他叫江道去他的老家,查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人。
他是怎么卷进这件事当中的?又为何如此不小心,被人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