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1 / 2)

于雪落时分 南方之下 3439 字 4个月前

生日

将消息发出后, 顾允真看到一则新闻。

突如其来的降雪,造成部分航班延误。她叹气,将手机收起。

航班延误的话,她今晚是不是看不到周循诫了?

收到顾允真消息的时候, 周循诫正在平城出差。

许是这年西伯利亚的寒风更早光顾中华大地的缘故, 北方的雪来得格外地早, 也格外猛烈,寒风四起, 一架架飞机被风雪拦截在机场上。

这其中, 也包括周循诫即将乘坐的航班。

VIC包厢内,周循诫正坐在软包椅上, 单手翻看着一本原文社科书籍。这时, 他的私人手机发出一声轻响。

打开手机,赫然是顾允真发来的一条消息。

「小叔叔, 今晚一定要回东忠,我给你过生日啊。」

看到这条消息, 周循诫唇角勾了勾, 忽然觉得,笼罩在头顶上方的那一片阴霾,陡然间散去了不少。

他还以为这小姑娘三分钟热度, 早就不记得他生日的事情了。

在这段时间,他又何尝不是饱尝想要靠近却不能、想要远离更不能的撕扯与痛苦?

他从未有一刻如此洞悉他的卑劣, 他知道, 他不过是在用年长者的优势,用他所积累的财富、权势、他对于社会运行规则的洞悉、他的老练和人情世故, 来吸引她。

而她才一脚跨入大学门,仍在象牙塔的顶尖, 她看到了他这座高峰,便觉得他是最高的、最引人入胜的那一座。

这小姑娘单单纯纯的,还是张白纸。

靠近她不能,但远离她,更不能。

周:「...你最近就是在忙这个?」

真真要心愿成真:「嗯,就是在忙这个呀,不然你以为我在忙什么。」

这条消息,像厚厚的云层后露出的一隙阳光,又似他心中打了一个惊雷。

周循诫握着手机,望向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窗外,一架架飞机像巨大的钢铁巨兽,在纷飞的雪色中,静静蛰伏。

飘飞的雪,远处哨塔上的黄色灯光,沉寂的灰色跑道。

下雪的夜是清寂无声的。

而顾允真,或许在那满地的清寂里等他。

他立即叫来林恒远,命他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找到今夜能起飞的航班。林恒远应t下,目光落在周循诫合起的书上。

书里夹着一枚精美的叶片书签,而那枚叶片书签上,似乎缠绕着什么。

林恒远一眼认出,那是女孩子的头发,柔软中带一点儿栗子色,缠在书签外,穿过叶片的脉络。

似乎这发丝是特意缠绕上去的。

-

东忠胡同,正房二楼客厅,挂钟一不小心就走过了零点。

顾允真揉揉眼睛,她特意化了个淡妆,为了搭配妆容,她戴了一双落日浮光棕的美瞳。时间有点久了,眼角干涩,不舒服。

为了保持一个绝对美丽的状态,她强忍着,没有将美瞳摘下。

她打开手机,又看了一遍周循诫最后的回复。

「好,我在回去的路上。」

小叔叔在回来的路上了。

她再等等,就能等到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下雪的夜格外清冷。女孩穿着单薄的长裙,双肘支在窗前,百无聊赖地看着雪一点点地将草地和小径遮起来。

那雪一点点地越积越多,堆在早已落叶了的灌木丛上,像一顶厚厚的白蘑菇。

借由雪的堆积,她一点点地感知到时间的消逝。

在今夜即将流逝之前,她还能等到他吗?

顾允真忽然心里有点儿没底。

困意袭来,她折返回沙发上,将自己埋进柔软蓬松的沙发肚里。

这段时间,她既要完成论文和小组作业,又要参加社团活动,还要挤出时间学习怎么做蛋糕、复习她生疏的竖琴琴技。

为此,景昭肆打趣她,“一天天的,简直活成了时间管理大师。”

连轴转的行程,就算是铁人都遭不住。这不,顾允真本来只打算在沙发上眯一眯,结果眼睛一闭,竟然睡过去了。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渐成鹅毛之势。

四合院的红墙之上覆盖白雪,天地间纯净得好似只剩下白色。在这漫天的雪白之中,男人穿过四合院院门,朝正房行来。

周循诫是那种,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被辨认出来的人。

身姿挺拔颀长,肩平背阔,极好的一副骨架,妥帖稳当地撑起一身风衣。

他是雪夜中风尘仆仆的归人,干净锃亮的牛津鞋踏在青石板砖面,踏碎一层薄雪。雪花似也知道他得天独厚的俊美,眷恋地落在他的发梢、肩膀和衣角。

进入室内,他将落满薄雪的风衣挂上置衣架,看了眼墙上的紫檀木挂钟。

已是夜里三点多的光景。

饶是他紧赶慢赶,还是迟了。

顾允真应该睡下了吧?

周循诫上楼的脚步放轻了些。转过楼梯角,进到客厅。早已被冷冻到微麻的鼻尖,嗅闻到淡淡的清甜香气,像是果实成熟前夕所散发出来的微熟甜香。

他一怔,目光落在沙发上。

屋内开了地暖,拢得整屋都暖融融的,女孩一袭红色长裙,披着一头绸缎似的青丝,正半趴在沙发上,安稳地睡着。

她裸露的两条胳膊浑圆白皙,小臂垂下沙发,指尖细嫩如葱。

因趴着的缘故,不可避免地显现她姣好的身形,丝绸质感的长裙垂坠感极好,裹住她的玲珑起伏。

美背纤薄,蝴蝶骨伶仃,纤细得不及盈盈一握的腰肢,再往下延伸,臀部起伏的线条又挺又翘,饱满如蜜桃。

真是该纤瘦的地方纤瘦,该丰盈的地方丰盈。

反差感太过强烈。

顾允真平时总是一副学生样的打扮,穿学生式样的白色半袖衬衫配各色的百褶裙,饶是他见过她在台上表演、将眼影化得亮晶晶的样子,但那也是一种在少女范围之内的美丽。

而她今夜一袭红衣长裙,如睡美人般静静睡在沙发上,美艳又性感。

于稚嫩中逼出的性感,实在撩人。

这种撩人的反差感,让周循诫呼吸一窒。

他克制地挪开目光,将目光落在她青葱的指尖。

看到她今夜这打扮,一切都太清楚明了,如破了一层窗户纸般透亮。

这个女孩喜欢他。

比他小八岁的这个女孩,唤他“小叔叔”的这个女孩,喜欢他。

她到底是小,像一张白纸。

太容易被看透,也太容易藏不住事。她已经把她对他的喜欢,清楚明白地写在脸上,也写在每一件事中。

因为喜欢,所以才会撒娇似地要进他的书房、他的办公室,翻乱他的藏书。

因为喜欢,所以想在他面前做得更好,才会每周额外进行枯燥又繁琐的专业翻译,才会问他“xx学姐是不是更优秀、更漂亮”的傻问题。

才会从东忠到产业园,给他带芝麻酥。也才会不依不饶地要知道他的生日,要郑重其事地为他庆祝。

才会尽她所能地、让这个生日更美好。

十八岁少女所捧出的真心,她的美好,如何不让人心折?

小笨蛋。小笨蛋。

周循诫近乎咬牙切齿地在心里狠狠叫她,仿佛化身成一头凶兽。正如他恨不得将此刻的她撕碎,洞穿,听到她哭,看到她泪沾眼睫,如被暴雨打湿的梨花一般...

这个傻乎乎的女孩子。小笨蛋。

而他自己呢?

他看向她的眼神,也早已不清白。

他在客厅的躺椅坐下,在昏暗的壁灯里,目光贪婪又克制地掠过她。

就让他这么放纵一小会吧,放纵自己在这下雪的夜里,在她睡着了的晚上,在无人知晓的黑暗之中,在这个堕落的深夜里。

纵容心底的藤蔓越出边界,密密麻麻地生出枝丫,一点点地缠紧他的心脏,缠紧,直到他窒息。

窗外,雪纷纷扬扬地落,绵绵不绝。

他希望这雪更久、更久一些。

-

周循诫不会想到,顾允真醒得比雪停下更早。

她大半个臂膊都裸露在外,不怕冷似的,浑圆白皙,如玉如酥。周循诫手指挑起一旁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羊绒毯,展开,裹上她玲珑的娇躯。

就在被羊绒被复上来、毛茸茸的被面温柔裹住肌肤的一刻,顾允真吧嗒了两下小嘴,在梦境中挣扎着要醒来。

梦境的内容奇奇怪怪。

她梦到自己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正以为自己要摔得粉身碎骨,底下的水泥地板却忽然变成了蛋糕。“啪叽”,她摔进一个巨大的蛋糕里,香甜的奶油包裹着她,而这个蛋糕,上面的糖点、裱花、涂色为什么这么眼熟?

这是她给小叔叔做的蛋糕啊。

梦境里,清晰的意识一闪而过——

下雪了,可是小叔叔说他在回来的路上。

她还等着给他过生日呢——做好的蛋糕冻在冰箱里,竖琴在她的房间里,等要演奏的时候再推出来。

她还换了很漂亮的裙子,用上了赵雨橙推荐的“作弊神器”Nu bra,将胸线裹得极为诱人,想要好好地惊艳一把小叔叔。

在半梦半醒中,她挣扎着,好似抓住了什么,猛地坐起来。

她抓住的是周循诫的小臂,他身上还沾着冰雪的凛冽寒气。

睁眼,猝不及防地对上周循诫狭长幽深的双眸,他就这么任由她抓着,漆黑双眸的深处,倒映出两个小小的她。

她刚醒过来,还弄不清形势,揉着微微失焦的双眸,美目睁着,呆呆看向周循诫。

“呀,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凌晨四点。”

川端康成在《花未眠》里留下一个唯美的句子,说他在凌晨四点,看海棠花未眠。

那种看花未眠的心绪,该是何样的欣喜。

一如此刻的周循诫和顾允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