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总，”苏南最后回头，“等你活着回来，咱们不如试试联姻。”

“我有丈夫孩子。”祁蔚两手各握一把枪，冷漠地朝楼下射击。她的准头并不高，但顾亿给的麻醉枪有充沛的子弹，她可以靠横扫暂时压制敌方。

边汇与她遥相对，笑道：“蔚蔚，你要做大英雄吗？”

祁蔚却摇头，“边汇，我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她挑起眉，挑衅他，“要看我的谜底吗？”

边汇对瓮中鼈的自信微微一愣，就听四周隐隐出来了警笛声。这声音靠近的速度非常之快，显而易见地是朝着这里来。

祁蔚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折断的“细烟”，抛给边汇，“唐宋选中的人，比你更胜一筹。”

那是张以舟督促祁蔚戒烟做的小玩意，以前折断便会给张以舟发送信号，祁蔚找人修改后，信号换了接收者。这抹信号很微小，只不过是张以舟所构建的安全网络里的边角料，但足够穿透边汇对这片山区的覆盖，将定位传给张霁泽。

“细烟”在边汇修长的指节中来回流转，边汇笑得越来越开心。他打了个响指，让所有人停下。他从容闲适地在一把红椅上坐下，直视祁蔚，“我早该弄死张以舟。”

“你没有机会。”海州国安局挂名在海州政府，但直属于更上面，□□也无权干涉。张以舟作为国安局新部门的负责人，安全等级甚至比明济寻还高，否则他怎么可能自己拉通一道信号，与祁蔚隐秘联络。

“以后吧，慢慢来。”边汇笑意深深，“蔚蔚，我还以为我始终掌控着事情走向，但这似乎，是你给我的错觉？你什么时候知道是我？”

祁蔚指了指眼睛，“记得吗？和你打游戏打得近视了。你和冉冬来医院看我的时候，我错眼把藏在树上的你，看成了女人。我忽然想到，‘那个伪装成我的女人’会不会连性别都是伪装？你在我的婚礼上，不是明目张胆穿过裙子？在男子高中，你就已经有扮女人的经验。我只是没想到，真的是你。”

边汇摇头，仿佛懊恼，“抱歉，我忘记了，我了解你，你也了解我。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我呢。所以你在那会和警方关系破裂，也一定是瞒我的吧？真是好一场大戏。”

“你想把我变成精神病不就是为了让警方彻底不再信任我吗？我只不过是满足你的愿望。”张霁泽相信证据，但并不代表他固执。在祁蔚第一次找张霁泽谈及海州隐藏的危险时，祁蔚和张霁泽还有顾亿，便默不作声地达成了联盟。这三年多，张雪时是他们之间的联络渠道。

“所以，明济寻也是你送我的大礼？”

祁蔚摊手道：“你太小心了，苏南都见不到你。我只好帮你推动胜利到来。”

“呵呵，苏南是你送到我这里来的？”

“嗯哼。苏南可不是被我策反，他一直是我的人。”祁蔚在法国接近苏南，告知他，他爸、他妈、他一家子都正在一份狩猎名单上。苏南虽然不想搭理他神经质的爸爸，但也明白他这个年纪还能当恋爱脑，全靠他家里。苏南果断答应了祁蔚，回国演一出戏，钓背后的“猎人”。

果然有人引诱苏南，去套取祁蔚的情报。但苏南从来见不到幕后主使。对方只与他视频对话，屏幕里的那张脸变换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让张霁泽的调查一无所获。

于是祁蔚帮幕后主使，“杀”了明济寻。顾亿做这种事拿手，从撞车、伪装现场，到把“尸体”隐藏，一条龙服务，精准而周到。“车祸，明济寻车毁人亡”，是行动成功的通知。

“哎。”边汇叹气，“居然被你牵着鼻子走了，有点生气。不过我是反派嘛，反派就要有好心态。”

大厅里的圆舞曲依然在演奏，边汇忽然随着节拍轻轻踏动皮鞋。随着他的拍子落下，山体外猛然传来爆炸声。从第一声爆炸出现，每一声爆炸让一声警笛消失——炸弹是沿着山路设置的。

祁蔚惊变的神色令边汇由衷感到高兴，“蔚蔚，你怎么确定，究竟是你想拖延时间，还是我想呢？”

“你疯了！山都被你挖开了，爆炸会让这里全部坍塌！”

边汇耸肩道：“都怪你把警方引来，叫醒了我在沿途设置的应急管家。你忘了？小时候我跟你一起在山里飙车，我也很爱这里。”难怪边汇不怕苏南带着柏昱离开，更不怕警察到来。他要炸掉整片山，让所有人给祁蔚陪葬，把这件事闹到最大。讨伐“祁蔚”的声音将震天，而他彻底隐身在他的新世界。

爆炸声像是圆舞曲上的重音，声声恰到好处，边汇向祁蔚招手，让她下来和宴会真正的主人跳舞，但遭到祁蔚无情的拒绝。

楼下那些早该死去的凶徒在爆炸声里举杯，每响一声，他们都喊一声“万岁”。他们在为新世界的王加冕。

爆炸响到第五声，高举的酒杯却没有迎来下一声，凶徒们望着边汇，以为这也是他的计划之内。

“宫殿”中忽而回荡起优雅的脚步声，宴会最后一位宾客推开了鎏金的拱形大门。

“请问，我太太在这里吗？”男人谦和地发问。他的目光在宴厅里一个个面庞上掠过，最后找到了停留之所。

“蔚蔚，我来接你。”他弯起眉眼，欣然踏进厅内。

“以舟！小心！”天花板壁画上的宝石忽然闪烁，一道红点射在张以舟胸口。

“别担心。”张以舟仰头对祁蔚笑笑。下一秒，红点骤然移动至阻拦张以舟前行的光头大汉头颅上。谁也没看清，这个走私枪械的死刑犯是如何死的。他的头颅在一瞬间爆裂，鲜血四溅。

伴随着张以舟的步伐，每一步都有一个死刑犯被立即枪决。他踩着腥红的地毯，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走到祁蔚身前。

楼下，端坐在红椅上的边汇关掉了眼前只有他能看见的全息投影。他设置的AI武装已经被陌生账号越权访问，夺走了控制权。这会再想争夺，已经来不及了。

边汇干脆托着脸颊，为有情人终成眷属而感动，“张以舟，你还真是胜我一筹。蔚蔚的眼光真好。”

“谬赞。”张以舟牵起祁蔚的手。

十八道红点同时落在边汇身上。

“谢谢你替我执行了死刑。”边汇笑说，“原本这些人就没有价值了，我打算让他们给蔚蔚陪葬来着。”

“也谢谢你这些年的‘赐教’，没有你，我的‘安全盾’不会更新换代如此快速，我也不会和蔚蔚离婚。”

“你生气了？好像当年在泳池边，揍柏昱的样子。那会大家就说，你不好惹。”边汇又一次模仿祁蔚挑眉，“不过你先别生气嘛，再看看蔚蔚。”

祁蔚扭过头，和张以舟对视，“我没事，没有受伤。”

张以舟看着她，眼神骤然锋锐。他擡手从祁蔚的毛衣领下，捋出了一个银色金属圈。微弱的绿光正在一闪一闪。

“是魔术哦。”边汇很高兴他们终于发现了这个隐藏彩蛋。“魔术的本质是将人们的目光聚焦在魔术师给你营造的舞台上，让你忽略魔术师的真实目的。蔚蔚，和我一起瞒天过海吧。”

祁蔚蓦然想起许多年前，边汇找到了张以舟送给自己的那条项链，他变个魔术，项链挂在了祁蔚脖颈上。

边汇身上的红点剧烈颤动，他摊手道：“要是我受一点点伤，那个小炸弹，就会‘嘭’——炸出烟花。”

祁蔚迅速甩开张以舟的手，快步后退，“以舟！去逮捕边汇，我没事！”

张以舟手背上暴起青筋，但言语却始终温柔，“蔚蔚，站着别动。”他打开手表上的扫描仪，将金属圈透视进手表显示屏上，他能看见里面填满炸药，以及程序接口。

“别怕。”张以舟说，他开始攻击炸药里的程序。

“这又是另一套模型呢。连着我的身家性命。”边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控制它的芯片在我身体里。张以舟，我不会给你时间的，这一次，你赢不了。”他说着，拍拍屁股站起身。

山体中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是张霁泽带着警察找到了入口。

“以舟，没事，一定有办法的。”祁蔚轻声说完，闪烁的绿光变成了急跳的红光。

“会有的。”张以舟在全息键盘上敲得飞快，但进度条始终卡在99%——这是边汇的恶作剧。红光跳动得越来越快，15秒倒计时投影在祁蔚胸口。

“边汇！”张以舟双手止不住颤抖，他近乎崩溃，“放过她！求你放过她！我做你的替罪羊！”

边汇没有回头，他踩着圆舞曲最后一个舞步，拉开大门，“这可不行，蔚蔚是我既定的女主角。好戏才刚刚开始。”

“边汇——”

边汇喜欢这绝望的声音。海州国安局的人工智能实验室马上要有空缺了，或许边汇可以把自己安插在那个位置上。

倒计时5秒。蔚蔚，我给过你机会的，不能怪我。再见，大小姐。

“边汇！一起去玩吗？”祁蔚的叫声突然出现在背后，边汇尚未转身，就被祁蔚从身后锁住。她狠狠将边汇摔倒在地，再一个过肩摔，她扣着边汇脱臼的手臂，两人翻过窗外栏杆，掉出山外，向着冰湖坠落。

倒计时0秒，乐章落幕。

湖面掀起巨浪，涟漪整夜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