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

靳司澍一怔, 循声望去。果然是十六个小时二十八分钟没见的温也。

她站在路边，白色羽绒服，蓝色牛仔裤, 乌黑的头发披散在层层叠叠的浅咖色围巾上，如缎子一般。

细长的脚腕包裹在麂皮雪地靴里，羊绒翻出来, 衬得两条腿又长又直。

唯一裸露在外的巴掌小脸，明明粉黛未施，却成了另一种清纯的勾人。

鼻头和嘴唇都红红的, 不知是冻得, 还是这段时间五红汤喝足了，血气终于被他补了回来。

一愣神的功夫, 女孩已经穿过马路走到两人跟前。

他迎上去握她的手。掌心沁凉, 希冀落空, 连带语气都严肃起来, “昨晚的汤是不是没喝？”

“喝了。”她信誓旦旦, “我又不会撒谎。”

“是么。”他下颚绷紧，森笑, “那刚才在手机上骗我说没到的是狗？”

女孩仰头一本正经, “说的时候确实没到。说完之后脚下一滑溜, 刷地到了。跟飞似的, 刹都刹不住。”

“……”

“不过还好来早了。”她转头看向方思思，“否则错过好戏了。”

方思思闻言脸都白了，“你别误会, 我没有像她说的那样故意做什么, 靳司澍也只是随手帮了下我。”

“是么……”故作高深的尾音拖得很长很长，像极了正牌即将手撕“小三”的前奏。

接二连三被误会的人要碎了, 眉头紧紧蹙着，苦思冥想要怎么解释。就在狗血画面即将再次招致围观时，女孩没绷住，笑了。

“他要是不帮你，我才鄙视他呢。”

“放心，我都听到了，那人就该好好教训教训，他做的好。”

方思思一愣，随即面容舒展，微微抿起唇角，“谢谢。”

“没什么可谢的。”温也耸肩，“你，我，还有他都是正常人罢了。”

她听懂了，对视间会心而笑，通体舒畅。很奇怪，心底伺机的那点点不甘心和眷恋没有因为靳司澍的冷淡而彻底消散，反而在温也说完这番话后零落成泥碾作尘……只留香如故。

“如果没有靳司澍，我会很想和你做朋友的。真心的。”

她反而淡淡地摇摇头。

“我大概不会。从小到大，我的朋友就那么多。发小，同桌，舍友……圈子大就多，圈子小就少。没野心，也没精力向外扩展，太懒了。”

方思思扑哧，“那会错过很多优秀而有意思的人的。”

“是的。”

她不否认，甚至所见略同。

“那就好奇了，你是怎么将他那么早圈起来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她怔住，恍然回眸。

记忆里总是澹然的男孩正无聊地踢着马路牙子，双手插兜，形态慵懒而散漫。感受到她视线，以为女人间的废话终于结束了。便抱臂看过来，自然流露出青梅专属的孩子气。

“走不走？又不熟，需要聊这么久？”

语惊旧梦。她转过来，笑，“什么青梅竹马。他啊……是收编太早，脾气坏死心眼，送谁都养不熟。”

“所以滞销，砸手里了。”

竹马拒接系统派发的天降任务，并暴力捣毁操控电源，主打一个“我命由我不由天”。

方思思这次是真的懂了，唇角抿笑，“看来这辈子你也砸他手里了。”

“祝福你们，再见。”

温婉的背影渐行渐远……

靳司澍走上来，从背后圈住发呆的人。高大宽阔的身躯将她的纤柔完全遮掩，“你这是和她聊成知音了？”

她回神，冷笑，手肘不客气地向后一捣。男生没防备，疼得闷哼一声。

申诉，“我招你了？”

温也从他怀里挣出来，刚面对方思思的好脸色不翼而飞，转化为冷冰冰的嫌弃，“二十四小时之内别碰我。”

说完就走。

靳司澍蹙眉，追上去，一把拉住她胳膊，“你生气了？”

女孩觉得好笑，“我为什么要生气？”

“不生气走那么快？”

“饿不行么？我去吃饭。”

他挑眉，“不去吃糯米饭了。”

温也先是一嗤，随即笑吟吟地扯开他的手，“那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英雄您继续救美，狗熊我只惦记吃海鲜糯米饭。”

他脸皮很厚地跟上来。

“我是说，换别的吃。”

“不换。”

“换吧。”

“换什么？”

“酸菜鱼，酸汤面，酸辣粉。”

她脚步一顿，“干嘛都是酸的？”

“搁醋呗。”

“干嘛要搁醋……”

“你吃啊。”

雪后初晴。天边灰色的云里透出几缕阳光洒在雪地上。一时间，世界的每寸洁白都闪耀着熠熠光芒。

而他此时的笑比这光、这雪还耀眼纯粹，“温温，我喜欢你吃醋。”

“……神经病。”

“恩，神经病从喜欢你开始，PH值一直小于7。”

温也没绷住，又一次笑了。

方思思离开时说的那句话很对。年纪轻轻招惹了疯子，她这辈子……真砸他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