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9 章(1 / 2)

第 189 章

快到中秋了,同学们寻思着装扮一下教室,至少老师们来上课的时候也舒心一些,于是大家凑了点钱,买了点彩带彩纸,会写字的写字,会剪纸的剪纸,热热闹闹地准备过中秋。

刘巍思数着买回来的贺卡,每位上课的老师一张,还多出几张来:“贺卡怎么分啊?”

“我来看看,多了三张,多出来的留到过年的时候用?”

“不行吧,这上面都有千里共婵娟了,到时候老师们要说我们没水平了,连贺卡都不会挑。”

“那怎么办?买都买了。”

刘巍思是头回见贺卡这玩意儿,外面跟年画似的,画着圆圆的月亮、可爱的玉兔和团圆的一家人,里面可以写上祝福语。要是他送给老师,老师肯定很高兴。

“我想要一张,送给严老师。”

刘巍思在同学面前,也只称严老师,不过大家都看得出来,严老师和刘巍思关系不一般,每回下了课,刘巍思就屁颠屁颠地跟着严老师去了,严老师伸手揽着他的肩,很亲昵的样子。

“也行,反正放着也是浪费了,你送给严老师,顺便把我们全班给严老师的一起拿过去吧!”

“我们给严老师的,还是等上课那天给吧,大家一起祝老师中秋快乐嘛!”

“对呀对呀,刘巍思就拿他自己的去好了。”

刘巍思美滋滋的挑了一张,剩下两张也被其他同学有样学样地拿去了。刘巍思坐在教室里,认认真真地把贺卡写了,小心地收起来,揣在兜里,想着等会要怎么拿出来,给老师一个惊喜。

大家布置好教室,便收拾东西回去了,刘巍思揣好贺卡,一步一跳地往老师家去了。

“老师,我回来啦!”刘巍思熟稔地打开门,欢欢喜喜的,可一进门,却见老师和一个陌生人相谈甚欢,笑得合不拢嘴,都把他看呆了。

严先生满脸笑意,对陌生人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小孩子,刘巍思。巍思来,叫人,叫,叫大师兄。”

大师兄?那就是老师的学生了,可是老师不是只有我一个吗?大师兄以后也要来一起住吗?刘巍思盯着那人,没有开口。

那人似乎也有些惶恐,连连摆手:“老师,您折煞我了,我、我还……”

严先生随意道:“堂生,你本来就是我的学生,他叫你一声师兄是礼数。我不在的这些年,可能也就只有你惦记着我,还把我的教鞭收得好好的。你若是还来跟着我学习,可不就是真正的大师兄了吗?”

“我自然是要来跟着老师学习的!”

“那就是了,”严先生看向呆呆的刘巍思,朝他招招手,“巍思,来,见过你大师兄。”

那人站起来,端端正正道:“小师弟好,我姓易,名堂生,小师弟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师兄。”

刘巍思看了他一眼,心想,我还没承认呢,你跟我摆什么谱?

严先生渐渐蹙起眉,略带警告地唤道:“巍思。”

刘巍思对上老师的目光,有些害怕地移开了视线,却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自称师兄的易堂生有些尴尬,却只道:“老师,小师弟跟我不熟,害羞呢,我今天就先回去了,过两天得空了再来拜访老师。”

严先生立刻温和地笑了,站起身要送他:“好,你回去,记得把我同你说的那些书看了,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写成文章,老师帮你看看。巍思今年刚来,还很不懂事,你不要放在心上,下回来了,让这小子给你认错!”

“老师不要送了,学生承受不起,”易堂生走到了门口,“小师弟看来是老师的宝贝,老师珍爱得很。”

严先生瞥了那小子一眼,道:“他这样的宝贝,我倒不知如何珍爱了,你是他的师兄,将来若有做得不当的,你教训就是,我也老了,管不了这么多,他以后还得交到你手上。”

“老师言重了。”

“好了,你先回去吧,现在开学没多久,学校事情多,乱糟糟的,等过段时间有空了,你就来,我给你和巍思上课。”

“好,学生有空一定来。”

严先生送易堂生出了门,关上门脸上笑容立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的不满:“巍思。”

刘巍思的情绪跌到了谷底,刚刚听他们两人的对话,说什么下次认错,做得不当的教训就是,听得刘巍思浑身不舒服。他跟老师在村里那会,简直是相依为命,老师只给他一个人讲课,只和他一个人说说笑笑,现在到大学了,一下冒出个大师兄来,还和老师这么熟,看上去比他这个从村里出来的混小子好多了,说不准老师还真会让大师兄搬进来呢!

可是,他搬进来住哪儿啊?又没有空房间,不会要两个人挤一间吧?还是说,老师会让我搬回宿舍去?

“巍思。”严先生坐下来,又唤了一声。

刘巍思不情不愿地站到老师跟前,像个小哑巴。

“怎么?不会叫人?”

刘巍思是很少见老师生气的,一听老师带着怒气的声音,一股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差点激出了他的泪水。他埋着头,不愿意让老师看见自己的丑态,闷声道:“老师。”

“我还以为你哑巴了,刚刚让你叫人你怎么不出声?一点礼数都没有,看看你大师兄,多周到!”

他这么快就不如别人了吗?刘巍思开学才离开那个村子,到了城市里,受宠若惊地被老师接到了家里,可是他还没高兴完呢,这个周到的大师兄就冒出来了,一下就把他比下去了。

“我不知道有什么大师兄。”

“放肆!”严先生脱口而出,“从前不知道,我同你说了,你还不知道吗?”

不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刘巍思一肚子气,扭头道:“我就是没有大师兄那么周到!”

“刘巍思,你给我好好说话。”严先生越发生气了,语气添了三分寒意。

“我不知道怎么样才是好好说话,我就愿意这样说话!”

严先生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原本跟易堂生谈话一下午就有点累,现在还要和这个不讲理的小孩掰扯,脑袋昏昏沉沉的,也没那么多耐心了,一指旁边桌上的长盒子:“拿过来。”

刘巍思不知里面是什么,还是拉着一张脸,没好气地把盒子抱了来,放在老师面前的茶几上。

“打开。”

刘巍思不高兴地翻开盒盖,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根奇奇怪怪的东西,他一愣,才反应过来这是一根破开成七八根细竹篾的竹子,两端用红绳扎着,不至于散开,看那竹子的颜色,应该放了些年头了。

“拿过来。”

刘巍思以前在村里没少见类似的玩意儿,一根竹竿,或一片竹篾,小屁孩儿们闯了祸,大人随手抄起来就满世界揍,孩子们一边跑一边吱哇乱叫,别的人家见了,也只是淡淡道一句谁家的小孩又闯祸了,习以为常。此刻在这个地方见到这东西,刘巍思心头一动,奇怪极了。

可他不想在老师面前露怯,故意装得见多识广,十分淡定,一手拿起来就递了过去,大有一种“你爱要不要”的神气。

严先生却不动,只道:“双手。”

刘巍思嘴唇一抿,眉眼间显出些不耐烦,既不想这么听话,又怕不听话后果很严重,便还是双手捧了去,却重重地“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严先生不管他,接过竹鞭,道:“这是我以前在学校上课用的教鞭,我离开学校以后,是你大师兄帮我收了起来。本来以为要是一辈子呆在村里头,也就没有什么规矩了,但既然回来了,老师就还是要教教你规矩。”

规矩,这两个字听得刘巍思脊背发凉:“规矩,是挨打吗?”

“规矩不是挨打,但是不懂规矩要挨打。”严先生道,“你刚来,老师可以一点一点教你,但是,最基本的尊师重道、长幼有序,总该不要我教吧?”

刘巍思聪明得很,还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是因为我没有叫那个人大师兄吗?”

“什么这个人那个人?大师兄就是大师兄!”严先生脸上有愠怒之色。

“可是,我才第一次见他呀,我又不认识他,哪能一开口就叫什么大师兄?”刘巍思说着,不知不觉露出了些许委屈。

可严先生不会在这时候哄着他,只严肃道:“你不认识,老师不是给你介绍了吗?堂生也跟你说了他姓甚名谁,你呢?半句话也没有!堂生也是第一次见你,怎么就能叫你一声小师弟呢?”

“师弟当然叫得出口啦!我叫他师弟也成啊,他怎么不叫我大师兄?”

“放肆!”严先生怒喝一声,把刘巍思吓了一跳,“堂生比你年长不少,又比你早许多年跟过我学习,怎么长幼颠倒?我叫你老师好不好?”

这谁敢啊?刘巍思胆怯地垂下头,不说话了。

严先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拿教鞭敲敲茶几边缘:“你跪下,趴着。”

???什么???

刘巍思满头问号,他听到了什么???

不怪刘巍思震惊,他是在大力推翻封建迷信的时代长大的,别说跪下了,在村里的时候,还动不动就要批斗老师校长呢!现在老师居然要他跪下?

跪下?

疯了吧!

刘巍思没在怕的,理直气壮:“老师,现在是新时代了,不兴那一套了。”

“哪一套?”

“就是你们——”刘巍思咽下“臭老九”几个字,道,“就是你们以前那一套,什么下跪受罚的,现在没有了,要讲人人平等了。”

严先生也知道,要他一下子接受确实有难度,可是他既然要入自己门下,就不能不懂,第一天规矩必须立下来,否则他将来就不知道敬畏。

“要讲人人平等是吧?那好,你收拾东西回去,跟其他同学一样,住宿舍,吃食堂,借图书馆的书看,逢人不许说你是我的学生。”

严先生这话说得平静,可却在刘巍思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严先生下放近十年,刘巍思跟着他学习的时间,少说也有七八年,可是他却在老师家里听到了这样的话。

“就因为,我没有叫那一声大师兄?”

严先生听出了学生压在喉咙里的哭腔,却面不改色:“我说了,不懂规矩要挨打。”

刘巍思握紧了拳头,有一瞬间真想立刻冲出去,什么老师,什么大师兄,统统不要认了,还有这个屁大学,也不要上了,他大不了回去种田放牛,反正村子里的人就这么过一辈子,他也可以!

只是,如此冲动的想法只在他的脑子里停留了一瞬,对老师的不舍和依恋、对大学和知识的热爱迅速让他理智下来,一时之间还停在原地,没有莽撞行事。

可是,他怎么跪得下去?

“巍思,”严先生知道他在犹豫,又道,“我从前没有跟你说过,现在要同你说,你叫我一声老师,跟别人是不一样的。你也看到了,老师只把你接回家住,单独给你授课,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对老师来说,你不是坐在教室里的某一个学生,你是老师的入室弟子衣钵传人,明白吗?”

入室弟子、衣钵传人,并不是熟悉的词,可刘巍思听出了自己的特殊:“所以别人都不用挨打,只有我要。”

“现在老师给你选,要么你跪下受罚,就当是你承认你是我严煦和的弟子,要么就出去,和别的学生一样,我不逼你。”

这跟逼有什么区别呢?刘巍思黯然,情感和理智都在拒绝下跪的动作,可是想要维系住师生关系的欲望不住拉扯着他,让他不要走,让他低头,让他慢慢屈膝跪下。

非常生涩的动作,侧身向着严先生,仿佛不愿意面对老师。

严先生心中微叹,继续道:“裤子脱下来。”

什么?

刘巍思的眼睫毛像受惊的蝴蝶,诧异之下缓缓扇动,不可置信。

“褪裤受罚,是规矩。”

又是规矩,这什么人定的规矩?是故意折磨人吗?可不满归不满,刘巍思已经跪了,就已经是打定主意要做老师的弟子了,褪裤,不过是再逼自己一把而已。

刘巍思手放在裤腰上,还没解扣子,脸已经红得能滴出血,烧得火辣辣的。待得他解开扣子,褪下内外两层裤子,脑袋热得跟几年前生病发烧一样。

他记得那一次发烧,好几天都没退烧,老师担心他,就半夜偷摸去他家里看他。那时候家里添一盏煤油灯,阿妈温柔地抱起他,说严老师来看你了。

他烧得晕晕乎乎,昏昏沉沉,听到老师两个字,拼尽全力睁开眼睛,只看见个虚影,恍惚中听见老师道:“巍思,巍思,巍思你坚持住,老师还有好多书没有给你看,老师还要带你去上大学,你坚强点……”

教鞭点点茶几,把刘巍思的思绪拉了回来:“手放这,趴着。”

刘巍思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呆呆地按照老师说的,两手叠放在茶几上,上身前倾,木然趴了下去。

茶几略矮,这么一趴,身后两团肉自然擡高,刘巍思仿佛觉察了什么,猛然打了个冷战。

从未挨过老师教训的两团肉在空气中瑟瑟发抖。

头回挨打,都要怕的。严先生默默叹气,连怒火都小了许多,倒是对学生多了些心疼。不过该打还是要打,严先生拿着陌生的教鞭,点点学生的臀作为提醒,随后扬起教鞭,只用七八分力,“咻啪”一声抽了下去!

“啊!!”刘巍思瞬间被打清醒了,身后油泼扒皮一般的剧痛,让他立刻翻身躲了开去。

太恐怖了,刘巍思控制不住地抖着肩膀,像只兔子似的,怯怯地望向老师。

但是严先生没有流露出太多心疼,只是冷着脸:“趴回来。”

太疼了,屁股火辣辣的,刘巍思一想就害怕,可是老师的冷漠更让他心酸,无奈之下,只能磨磨蹭蹭转了回去,摆好了受罚的姿势。

臀上那一道红痕约有两指宽,明显肿起,还带着一道血丝。严先生从前上课也用这根教鞭,但从来是隔着衣裤教训学生,还是头一次知道这教鞭这么厉害,照这么打下去,今天是必定要皮开肉绽了。

第一次教训小孩,就让他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