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韵之走到冰箱旁,拿出几瓶啤酒,道:“正好小简也在,陪老陈喝点。”
简维皓点头应了声好,去寻起酒器。“起酒器在门口柜子上。”陈嘉韵提醒,转身入了厨房,拿碗筷和酒杯。
吴韵之把红酒摆在桌上,与陈嘉韵一起将夜宵按照荤素分好,又拆了一袋花生米。陈允尧接过简维皓递来的起酒器,抵住瓶口一撬,酒瓶里就冒出了许多白花花的泡沫,一股气涌到瓶口又缓缓往下滑。
陈嘉韵家里有个习惯,不喜劝酒,爱喝多少喝多少。这回陈允尧喝大了,不知是不是开心的缘故,话也比往常多了许多。
“嘉韵,你妈喝多了,你先扶她回屋里休息去吧。”
吴韵之喝的有些微醺,在陈嘉韵的搀扶下起身,“那我先去睡了,小简你再陪老陈喝点哈。”
“好的,阿姨。”简维皓起身目送。陈允尧喝得酒酣面热,拉着简维皓的手让他坐下,话匣子一下打开。
“小简,坐下吧,不用拘束,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陈叔你说,我听着。”简维皓见他杯底已空,拿起酒瓶满上。
陈允尧指了指那道门,打了个嗝道:“说实话,这段时间和你相处后,你的外表谈吐,行为举止,我很欣赏。还有韵之,别看她表面没说什么,私下里在我面前夸了你好几次,心里也是对你认可有加。”
“谢谢叔叔阿姨对我的擡举。”简维皓道。
“别谦虚,我...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她的对象那必须好!”陈允尧停顿了一会儿,道:“有时间可以跟你父亲见一面,聊聊你俩的婚事了。”
简维皓道:“陈叔,我现在的状态,可能还不太适合结婚。不过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给她一个完美的婚礼。”
陈允尧摆摆手,道:“我从电视和手机上也或多或少了解到你公司的情况,我和韵之就是发现你明明可以脱身而去,却还是义无反顾地留下来承担起公司责任。就这一点上,我们很佩服你啊,也看清了你的为人。”
“另外我和韵之打算了一下,我们老两口一辈子上班也攒了点钱,谋划着给你们在苏城买一套学区房,这样你们有了孩子后,也不愁没有学上了。”
简维皓有些动容,低头默默喝了一杯酒,又敬了陈允尧一杯,“陈叔,我…”
“打住,后面的事情就让我们大人来操办吧。你帮我联系下你父亲就好。”
“我父亲从小就不怎么管我,我自己的婚姻自己做主就行。”简维皓低头抿着酒。
“啊!这样啊。”陈允尧有些惊讶,也窥视出简维皓情绪有些低落,拿起酒杯碰了一下。
过了半会儿,简维皓擡起眼皮,起身郑重地鞠了一躬,道:“陈叔,等我忙完手里的事,我再来正式拜访。”
陈允尧支起身体喊道;“嘿,小简,这都大半夜了,你去哪儿?”
“时间不早了,陈叔你早点睡,我回公司了。”他弯腰穿好鞋,推门离开。
***
自那日一别,简维皓就在公司里安了家,陈嘉韵去看他好几次,劝说他找个宾馆住,他都表面答应,实则仍旧住在公司里,只有需要洗澡才去找宾馆开个钟点房解决。
陈嘉韵这边也不太平,嘉皓集团近期连连丢单,似是那些从前被海晟压着的公司,鉴海晟如今已有些人去楼空,大厦将倾的趋势,纷纷又冒头,对嘉皓下手。
陈嘉韵只能带着父母先回苏城,稳住局势。
这一日,她刚开完视频会议,一个人在屋里独处,躺在摇椅上闭眸休息。手机上推送了一条信息,她点开一看,几个大字赫然印入眼帘。
#海晟集团已收回全部股份,重组并购中#
“怎么回事,早上出去还高高兴兴,回来就气出两个腮帮子啦?”
陈允尧的声音从门外响起,陈嘉韵起身开门,拉开一条门缝,看见刚入门的吴韵之把菜篮子重重砸在地上,气鼓鼓地等着双眼,“这群碎嘴子!”
陈允尧立马弯腰捡起菜篮子,拍拍她后背替她顺气,和善道:“哎呀,这是怎么了,那书上说,女人不能生气,气多了要生结节的。”
吴韵之推了一把陈允尧,气恼道:“还不是楼下那群多嘴的人,说什么,咱闺女年纪这么大了,还没嫁出去。真是好笑,管他们的什么事!”
陈允尧立马接话道:“这群人真是!吃饱了没事干,管别人家闲事。咱们的闺女就算一辈子不结婚,我们也养得起!”
“哼,我当时没发作打算走,他们还强拉着我,说要上门给嘉韵说媒...”
“爸妈。”陈嘉韵推开门,这一举动把老两口吓了一跳,吴韵之立马恢复脸色,朝陈允尧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收好表情,别让女儿发现问题。
“嘉韵,这几天你一直泡在工作里,也没好好休息,今天是周末,怎么不睡个懒觉?”
“心里有事,睡不着。”陈嘉韵想着公司还有几笔业务没谈拢,眉头微蹙。可落在吴韵之眼里,却是另一番意味。
她斟酌用词,谨慎道:“嘉韵,最近小简那边有什么动静没?”
陈嘉韵走进卫生间,挤好牙膏正低头刷牙,喊着牙刷说道:“怎么啦?”
“没事,我就是问问他那边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马上也要过年了,要是京市那边处理的差不多了,可以邀请他来苏城玩几天。”
“说起来是有几天没跟他联系了。”陈嘉韵停止刷牙的举动,低头吐出泡沫,漱口后拿毛巾擦了下嘴,“我一会儿问问吧。”
话音刚落,门铃响起,吴韵之想起说媒之事,脸色一变,朝陈允尧低声道:“老陈,你去看看是不是底下那群人,如果是就别开门。”
陈允尧透过猫眼看向门外,扭头神色难看地点点头,吴韵之拿起菜篮子往厨房走,不作回应。陈嘉韵从卧室拿出手机打电话给简维皓,看自家父亲猫在门口看东看西,不解道:“爸,你在干吗?”
“没事没事,嘉韵你先去忙你的。”陈允尧向后挥挥手,继续猫在那监视外面的动静,门铃再度响起,陈嘉韵走到他身边问道:“爸,有人在门口,你怎么不开门?”
陈允尧转过身,软声道:“嘉韵,没什么事,你去厨房看看要不要帮忙。”
陈嘉韵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道:“搞什么,神神秘秘。”手里的电话震动一下,她接起:“阿皓,你...”
“嘉韵,我在你家门口。”
陈嘉韵走到一半停了下来,转身对陈允尧道:“爸,开门,阿皓来了。”
“啊?噢噢!”陈允尧拉开门,门口站在两排人,不远处简维皓拎着各色礼盒,脚边还有四大箱东西,笑道:“陈叔,好久不见,最近身体好吗?”
“小简啊,快进来。”陈允尧也顾不得换鞋,出门迎接顺便帮忙搬东西。
简维皓拉住他,道:“没事的,让我兄弟们搬就行。”
陈允尧这才发现,除了那群嘴碎的闲人凑在一旁打量,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一群人进了门,动静声也惊扰了在厨房的吴韵之,她手里还拿着未摘完的菜,“这是...”
郭亚宇喊人把那些礼盒打开,里面都是些珠宝首饰和化妆礼盒。凑在门口看的人群里,有个眼尖的喊道:“呀,那颗红宝石项链我前些日子在报纸上看到被拍卖走,还有地上那几箱酒,可都是茅台啊。”
单就这么几句,陈家女儿找了个有钱对象的事情,就不言而喻了。
“阿姨,这些东西是阿皓给你们的上门礼,你们先用着喝着,没了让阿皓再给你们送过来。”
“这...老陈!”吴韵之傻了眼,拉了陈允尧过来,问道,“你老糊涂了!不是说小简公司效益不太行,快破产了吗?你怎么还让他买这些?”
陈允尧挠挠头,也是一头雾水:“我没让他买啊。”
简维皓站在老两口面前,恭敬地鞠上一躬,道:“叔叔阿姨,我今天来是想请求你们祝福我和嘉韵,同时...”
他停顿一下,转过身朝陈嘉韵走去,此刻的她只穿了一套睡衣,头发随意扒拉了两下,说得好听叫随性自然。
“嘉韵。”简维皓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打开,里面是一枚钻戒,“你愿意嫁给我吗?”
郭亚宇等人在一旁起哄,闹得陈嘉韵脸红不好意思,刚想低下头却被简维皓喊住:“嘉韵,擡头看着我。”
陈嘉韵擡眸,那一刻,他温柔的眼神如同一道暖阳,包裹着她,直射进她的心扉。一瞬间她感觉两人好像进入了另一个空间,听不到外界的喧扰,只听到他沉稳的嗓音。
“嘉韵,我们结婚吧。”
“好。”
她应下的那一瞬间,他的眼底突然有了光,灼热的目光让她心跳加速。
等一切尘埃落地,陈嘉韵已经踏上了去往爱尔兰的蜜月之旅了。她靠在轮船的围栏上静静地欣赏着海天一色的美景,简维皓从身后拥住她,头抵在她的肩膀上,“在想什么?”
陈嘉韵摇摇头,道:“好像在做梦,有点不真实。”
她转过身背靠围栏,那人单穿一件衬衫,海风迎面而来,勾勒出紧致的胸肌,她指尖沿着纹理划过,惹得他喉间一紧,抓住她的手反问:“怎么不真实了?”
“海晟已经并购重组了,你也不再是海晟集团总裁,怎么还有这么多钱买钻戒、办婚礼、度蜜月?”
“要娶你,可不得攒好老婆本。”简维皓道,“我可把压箱底的钱都掏出来啦,一分没藏。”
“是吗?”她狐疑道,“那嘉皓集团之前有几个单子被人下黑手,后来一夜之间那几家企业就破产,面临被收购的局面,又是怎么回事呢?”
“啊?还有这回事?”简维皓摸摸脑袋。
“还装呢,是你在背后运作的结果吧?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快快老实交代!”陈嘉韵眼珠一转,道,“你可别告诉我,是你父亲给你提供的资金支持?”
说完她又觉得不可能,毕竟简志信十分反对他们在一起。简维皓听到这里,冷笑一声,许久后才艰难开口,道:“我向法院起诉了他,现在应该已经入狱受审了。”
“这...是不是太过了?毕竟你们...”
“只是占了父亲的身份罢了,现在你才是我的爱人、亲人。”
简维皓口袋里的铃声响起,他接通后,听了几秒,开口道:“过来汇报,我在三楼。”
不多会儿,走上来一个人,陈嘉韵定睛一看,来人正是跟在简志信身边许多年的赵管家。
此刻赵管家毕恭毕敬地站在简维皓一层,轻声汇报事务,汇报完后,简维皓点点头,他便退下了。
“他...”
“赵管家跟在我父亲身边多年,对他所做的事情一清二楚。早年间,他受过我母亲的恩惠,所以暗地里一直帮我做事。这次告发我父亲一事,也有他的参与。”
陈嘉韵后知后觉,问道:“这件事,你谋划了多久?”
“很久很久,记不清了。”简维皓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海水拍打着船身,激起雪白的浪花,低沉道,“也许是母亲去世的那一刻,也许是他把我丢出国外后不闻不问的那几年,谁知道呢?”
陈嘉韵抱住他,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仇恨会激发你的斗志,也会侵蚀你的心智,放下它你才能往前走。”
“嘉韵,遇见你之前,我觉得活下来是为了母亲报仇,遇见你之后,我的人生有了新的意义。是从什么时候发生的改变呢?可能是从你明知道我会生气,还是小心翼翼地提醒我早点回去休息,工作是做不完的开始,也可能是从我应酬喝得烂醉,你不厌其烦地送我回家开始。”
陈嘉韵对他说的这些已经没有印象了,没想到那些岁月时光,记住的是他。
“分开的那几年,我是真的很无助,白天像个工作机器,晚上回忆上涌,只能依靠酒精麻痹自己,久而久之,酒精也不起作用了,因为我发现我睡着后做梦还是会梦到你。与你重逢后,我才发现,我不是神,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掌控在我自己手里的,我也会怕,怕我说错话,做错事又惹你不高兴,怕你一不高兴跟我冷战又或者再度消失...”
陈嘉韵擡起头,印象中那个永远自信自满,不可一世的人,如今像个无措的小孩,眼底满是慌张,缺乏安全感。
他在她额前落下一吻,轻声道:“谢谢你愿意给我一次机会。还有我想说,我早已放下了那些仇恨,只想跟你一起,奔赴新的未来。”
陈嘉韵低头笑了笑,道:“我想周游世界。”
“好。”
她又要求道:“那你以后要每天陪我,不能天天忙得跟个机器一样不见人影。”
“好,我有这一生的时间来陪你。”
陈嘉韵勾住他的脖子,覆嘴吻了上去。
她想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最好的人,只有最适合的人。
而她,已经找到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