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忽然回过头,感谢道:“谢谢你,你明天能送我一束鲜花祝贺我完成任务吗?”
男人笑了笑,“只是花吗?除此之外你还想要什么?”
少年收回视线,淡淡道:“我希望是蓝色的花,没有别的了。”
男人说:“我会的。”
浴室里,少年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全身上下,他换上干净的衣服,擦干净头发,从头到尾梳柔顺。
在男人递来的报告书上签了字,还和男人说了晚安,最后躺在床上闭上双眼。
随着画面归于平静的黑暗世界,果果额头渗出的汗珠汇聚起来滴落砸在青草地上。
冗长的岁月一一浮现眼前,仿佛拎着一个大锤子砸了过去,哐当一声打通了闭塞良久的经脉。
“喜欢是什么?”
“真理是什么?”
“我不讨厌你。”
……
翻飞起来的回忆席卷而来,像大海一样汹涌澎湃,他身上渗出的冷汗打湿了贴身的衬衣,记忆中漫长的冬季在现实中不过一瞬间的寂灭。
猫猫绵软的叫声,以及身后来人担忧的呼喊声,将疲惫的身心带回现实。
果果把猫放开了,而那三花猫却不肯走,拽着他的裤腿想要拉他往安全地方移动。
他无奈又抱起害怕地撒娇的三花猫,身上沾上的猫毛无暇顾及,转身面向来人。
天蓝色双眸宛如镜面一般明亮,骤然间破开迷障重重,令人不敢小觑。
果果挪了挪脚,碎石从脚边滚落,他却无事发生似地继续退后,用法语询问道:“你们是谁?”
虽然不知道眼下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而那一脸担忧的两人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但他不可能和阿尔蒂尔·兰波回去,回去就是傻子。
看着踩在悬崖边上风一刮就能跌下去的危险处境,中原中也的心跟着他后退的动作悬到半空中。
此刻他抗拒的姿态比原先躲避他们时露出的冷淡神情更伤人,甚至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果果,你不要再动了好不好?”中原中也转换言语表达。
绕行至悬崖下方的魏尔伦不敢轻举妄动,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进退两难过。
“让开。”果果眨眼来到他面前,发动佯攻,实则时刻留意脚下动静。
“什么——”中原中也从未想象过他会与果果为敌。
趁着他这一愣神的工夫,果果抓住机会,将人甩飞老远,中原中也在倒飞中稳住身形。
突然他们脚下的悬崖岩石化作无数碎块崩裂,魏尔伦从后方出现,他眸光流转着悲哀的情绪,高声道:“你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果果稍微一想他如今什么都搞不明白的感觉,便压下了要离开的冲动,“那你说说看!”
一时之间,两人僵持起来,局面得到控制。
魏尔伦没有摘下脸上面具的意思,他指着中原中也的方向,出乎意料地开口道:“那是你弟弟,你忘记了吗?”
“……”果果呼吸一滞,“那你呢?”
见一番言论打动了想跑的孩子,中原中也没有反驳的意思,还要拉魏尔伦一起下水,“他也是你弟弟!你不信可以亲自试试,我们的异能力是相同的!”
最好能马上碰一把,这样两相抵消,别说跑,就是拼尽全力也跑不了了。
演技出众的魏尔伦打配合,哀切的望向单薄的孩子,苦口婆心道:“你为什么要躲我们,就算是中了异能力事出有因,可你这样做太伤我们的心了。”
他擡手捂住心口,脸上露出憔悴不堪的表情,控诉连连:“如果我们要伤害你,过去那么多次机会都可以直接动手,你难道忘记你的兄弟了吗!你要抛下我们去哪?”
那悲痛欲绝半点不似作,伪刺痛了良心未泯的孩子。
果果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抱着猫,好一会儿没话可说,思考过载了。
而三花猫也被眼前一幕震惊到,这哪跟哪啊?来真的吗?谁是谁兄长?那不是崽吗?
紧接着不待他们理清思路,中原中也顺势崛起,一脸委屈地说道:“你刚才还扔我,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你的家人。”
“我告诉你!”他咬牙切齿,神色悲愤不已,“你现在敢走了,我就跳下去,你今后就没有我这个兄弟了!后悔都没用!”
果果哑口无言,精致小脸露出无助极了的神情,身上的疏离感明显柔缓下来。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先前躲开还是因为脑子空白,再说!自己怎么知道这俩是真弟弟还是假弟弟。
他们想干吗?压根不熟,别动不动就拿命来逼他,这样不好。
小孩很困惑地蹙起细长的眉,不悦道:“别闹脾气。”
魏尔伦觉得自己赌对了,于是再接再厉道:“我知道了,你果然是想摆脱我们这些家人,骗子!大骗子,亏我们还相信你说的话,结果你就是这样的态度,早知道这样,我们死了好了!”
中原中也眉头狠狠一跳,暗叹他不用这么恨自己啊!
“我不记得你们。”果果羞恼道,“还有,我怎么可能还会和阿尔蒂尔和平共处下去,你们和他认识,就该知道——”
而不等他找出证据自证清白,就见天空失了颜色,头顶笼罩着深红亚空间。
而中原中也和魏尔伦有些焦急他的未尽之语。
“你就是这么看待我的吗?”兰波紧赶慢赶可算掐准时间控制局面了。
高大的身影,单薄的衣服,和印象中那个过度保暖的男人相比更成熟稳重了。
但这不是果果此时想要看到的人,他气压骤降,小声呢喃道:“阿尔蒂尔。”
纠缠至此,迎面而来的人才是大麻烦,怎么办?
兰波心情沉重道:“我以为你要忘记我了,还好,你没有彻底忘记我。”
中原中也和魏尔伦跟着戚戚然,没彻底忘记,但现在也差不多了。
“这里是地狱吧?”果果开始怀疑自己了,“不然我怎么可能还会遇见你呢?”
两句话泄露一个秘密,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兰波心思活络起来,他摆出一副被背叛的模样,凄怆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抛下我,又为什么要说话不算话,你知道么!你知道么!”
金绿色眼眸流下两行清泪,声音颤抖道:“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再想起来了,可为什么!你想起了那些我无法直视的过去,却又遗忘了我竭尽全力保护的美好时光呢!你恨我,你就是恨我,对吗!”
中原中也和魏尔伦表现得同样伤心,他们用上毕生演技来稳住果果,只希望不要期望落空。
故意误导的话再加上情真意切的痛苦情绪直接把果果的脑回路带到沟里了,难道说巴黎舍不得他愣是又折腾了其他人造人,还复活他不让他想起过去。
——厉害了!法国人!
果果还是不太相信法国人能大发慈悲容许他活下去,欲言又止道:“我有个疑惑,你先解答一下。”
“我不是死了吗?”在三人不可置信的注视下,他补充说:“死后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说的那些我一个都不知道,最重要的是!那不是你们法国人干的好事吗?都做完了赖我头上做什么!”
兰波暂时接不上话,哀痛难掩内心波澜起伏。
果果顿时觉得懊恼,面前哭诉的男人在他死了估计是接受很长时间审查,“其实,我也不想看见你的,看见你就脑壳疼。”
他故意生气道:“不是说我中了异能力吗?我和你们走就是啦!反正我才不要和你待在一起!天天就知道任务任务,我讨厌任务!讨厌巴黎!讨厌特战力总局!”
干脆利落地摆烂了,完全不知道自己给别人造成多大心理伤害。
三花猫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可它不敢吱声,这个场景真的非常容易联想到不好的事情,不能被发现,绝对不能被发现。
——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