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这……”
方知远虽料到东方霸不会遵命,却也没想到他竟如此决绝,公然焚毁王命。
东方霸转过身,面对着帐门外远方的天空,那里是郢都的方向。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郢都已触手可及!楚烈君臣丧胆,我军士气如虹!此时回军,无异于纵虎归山,前功尽弃!”
他猛地回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方知远,
“告诉王都的使者,我军粮草不济,暂无力回援。待我取了楚烈王熊稷的人头,献于大王阶前,再回去好好问问大王,是这楚烈国万里江山重要,还是一时之困重要!”
他的野望,在这一刻赤裸裸地展现出来。
功高震主?
他不在乎!
他要的是灭国之功,是足以载入史册、让后世所有武将仰望的赫赫战功!
至于王都的猜忌和潜在的危机,在他绝对的实力和即将到手的胜利面前,似乎都不值一提。
方知远看着火盆中最后的余烬,心中暗叹。
他知道,东方霸这条路,已经无法回头,要么登顶绝世功勋,要么……万劫不复。
而他自己,也被牢牢地绑在了这辆疯狂冲刺的战车之上。
与此同时,几百里之外的铜陵前线,气氛却是一片压抑。
武阳身为主帅,却在帐内烦躁地踱来踱去。
地图上,代表铜陵的那个点,如同一个顽固的钉子,死死地钉在那里,数月未能拔除。
攻城战一次次受挫,士卒伤亡惨重,士气日益低落。
对面的守将蒙元孝,用兵老辣,防守得滴水不漏,让他这位素有勇名的年轻将领尝尽了苦头。
“该死!这蒙元孝,难道真是铁打的不成?”
武阳一拳捶在案几上,震得茶杯乱响。
帐下,严林静立一旁,待武阳怒气稍歇,才缓缓开口。
“主公息怒。铜陵城坚,蒙元孝又善守,强攻难下,徒耗兵力。”
“不强攻又能如何?难道要学东方霸那样,把城池砸烂?”
武阳没好气地说。
严林微微一笑,上前一步,低声道。
“主公,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据细作回报,那蒙元孝,虽能力出众,心高气傲,但在魏阳朝廷内,却备受排挤。此次虽被委以重任守卫铜陵,但梁州派来的监军,名为辅佐,实为监视,多次干涉其指挥。蒙元孝心中,岂无怨愤?”
武阳停下脚步,眉头微挑。
“你的意思是……离间?”
“正是。”
严林点头,
“我们可以暗中散布流言,说蒙元孝拥兵自重,有意投诚。再设法让梁州那边知道,蒙元孝与我军使者‘秘密’接触……届时,不需要我们动手,魏阳朝廷自会帮我们解决这个心腹大患,至少,也能让他们君臣相疑,自乱阵脚。”
武阳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沉吟片刻,重重一拍手。
“好!就依严林兄之计!此事交由你全权负责,务必办得隐秘!”
铜陵城头,夜色如墨。
蒙元孝按剑而立,在夜风中微微拂动。
他望着城外连绵不绝的敌军灯火,眉头紧锁,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与忧虑。
城防暂时无虞,但真正的压力,并非仅仅来自城外的武阳。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带着几分刻意的轻盈。
不用回头,蒙元孝也知道是谁——那位从梁州派来的监军,李望。
“蒙将军,夜深露重,还在巡视城防,真是辛苦了。”
李望的声音带着一种宦官特有的尖细,听起来格外刺耳。
蒙元孝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道。
“职责所在,不敢言苦。监军大人不也未曾安寝么?”
李望干笑两声,走到蒙元孝身侧,与他并肩望向城外。
“将军,近日军中似有些……不好的流言啊。”
蒙元孝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
“哦?不知是何流言,竟劳监军大人亲自过问?”
“有人说,将军您对朝廷安排颇有微词,认为屈才于此铜陵小郡;还有人说……哼,更荒谬的,说将军您与城外的武阳,暗通款曲!”
李望的声音陡然转厉,一双细眼紧紧盯着蒙元孝的侧脸,试图捕捉他任何一丝情绪变化。
蒙元孝猛地转过头,目光如电,直射李望。
“监军此言何意?我蒙元孝对大王、对魏阳国,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岂容小人污蔑!”
他胸中一股郁积已久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这李望,仗着是王都权宦的亲信,在军中指手画脚,多次干扰他的部署,若非他极力坚持,几次险些让武阳钻了空子。
如今,竟敢直接质疑他的忠诚!
李望被蒙元孝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但随即想起自己的身份,又强自镇定下来,阴恻恻地道。
“将军息怒,下官也只是听闻,提醒将军注意罢了。毕竟……无风不起浪啊。况且,将军前几日擅自斩杀那名试图回王都报信的使者,虽说是因他违抗军令,但难免引人遐想……”
“他擅离职守,动摇军心,按律当斩!”
蒙元孝斩钉截铁,
“莫非监军认为,本将军处置不当?”
“不敢,不敢。”
李望皮笑肉不笑地拱拱手,
“只是希望将军好自为之,莫要授人以柄。这铜陵的安危,乃至魏阳国的社稷,可都系于将军一身呐!”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蒙元孝一眼,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