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巨石正中城楼一角,木石飞溅,整个城楼都剧烈摇晃,躲在后面的士兵非死即伤。
“轰隆!”
又一块砸在女墙上,坚实的墙体被砸开一个巨大的豁口,后面的守军连同碎石一起被抛下城头。
在箭雨和石弹的疯狂掩护下,魏阳军的步兵潮水已然涌到了城墙脚下!
无数的云梯如同怪物的触手,
“哐当!”“哐当!”
地架上了城头。嘴里咬着钢刀,一手举着盾牌的魏阳军锐士,如同猿猴般,顶着上方守军拼命推下的滚木礌石,开始向上亡命攀爬!
城头之上,瞬间化为了血腥残酷的修罗屠场。
熊炎身披那副显眼的银白色鱼鳞甲,头盔下的脸庞早已被硝烟、汗水和溅射的鲜血染得模糊不清。
他手持一柄精钢长剑,站在城南防线压力最大的区域,声音因为不断嘶吼指挥而变得异常沙哑,甚至带着血丝,但每一条命令却依旧清晰、果断,传入周围军官和士兵的耳中。
“弓箭手!不要露头!听令齐射!覆盖楼车和云梯集中区域!”
“滚木!礌石!给我往下砸!对准云梯!不要停!”
“火油队!上前!听我口令!对准冲车和云梯底部!放!”
“长枪手!刀盾手!上前!守住垛口!把爬上来的敌人捅下去!砍下去!”
他的指挥,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沉稳、老练、狠辣,完全不像一个初次经历如此规模守城战的王公子弟。
守军在他的层层调度下,虽然内心充满恐惧,身体疲惫不堪,却依然能勉强维持着有效的防御体系。
沉重的滚木和棱角尖锐的礌石如同冰雹般落下,将攀爬的魏阳军砸得筋断骨折,惨叫着从半空坠落;
烧得滚沸的火油沿着城墙倾泻而下,瞬间点燃了云梯和下方拥挤的士兵,凄厉绝望的哀嚎声和皮肉烧焦的臭味弥漫开来;
守军弓箭手在盾牌掩护下,听着口令进行齐射,虽然不如魏阳军箭雨密集,却也能有效地压制关键区域的敌人。
然而,熊炎深知,仅靠指挥无法赢得这场战争。
当一处城墙段因为魏阳军尤其亡命的冲击,云梯密集,守军死伤惨重,防线摇摇欲坠,即将被突破时,他会毫不犹豫地亲自率领着由宫中精锐侍卫和部分敢死之士组成的亲卫队,如同救火队般冲杀上去。
“亲卫队!随我杀!把魏阳狗赶下城去!”
他怒吼着,声音压过了战场的一切嘈杂,手中长剑化作一道银色闪电,精准地刺入一名刚刚冒头、面目狰狞的魏阳军统领的咽喉。
温热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溅射在他冰冷的甲胄和脸颊上,他甚至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手腕一抖,长剑顺势横斩,又将另一名敌军士兵开膛破肚。
主将身先士卒,悍不畏死,极大地刺激和鼓舞了周围已然力竭、心生怯意的守军。
“三公子亲自上阵了!杀啊!”
士兵们爆发出野兽般的怒吼,被压抑的血性彻底激发,用长矛、战刀,甚至捡起地上的石头,与源源不断涌上城头的魏阳军绞杀在一起。
城头之上,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尸体迅速堆积起来,滑腻的内脏和汩汩的鲜血让立足之处都变得困难。
呐喊声、兵刃撞击声、临死前的悲鸣、重物坠地的闷响……共同谱写着这炼狱般的乐章。
在远处王宫最高的角楼上,楚烈王熊稷在众多内侍和侍卫的簇拥下,紧紧扶着冰凉的栏杆,极力远眺城南方向。
透过弥漫的硝烟和尚未散尽的晨雾,他清晰地看到了那个在城头最危险处不断闪现的银甲身影,看到了他沉着挥剑指挥若定的姿态,看到了他浑身浴血却依旧奋勇劈杀的勇猛。
看着儿子在那生死线上搏杀,他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揪心,但更多的,是前所未有的震惊,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悄然升起的欣慰与希望。
这个他一直忽视、甚至有些轻视的儿子,在国难当头之际,竟然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军事才能和担当勇气,仿佛一块被泥沙掩盖多年的璞玉,终于在血与火的淬炼中,显露出了内在的璀璨光华。
然而,东方霸的猛攻,如同永不停歇的海啸,一波强过一波,仿佛不将郢都彻底拍碎决不罢休。
一天,两天,三天……
惨烈的血战毫无间断地持续着。
郢都那高大坚固的城墙,在投石机日复一日的疯狂轰击下,开始显现出多处触目惊心的破损和裂痕。
虽然守军趁着夜间敌军攻势稍缓的间隙,冒着箭矢抢修,用沙袋、木栅、甚至是拆毁城内房屋得到的砖石进行填补,但修复的速度远远跟不上被破坏的速度。
守城的物资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滚木礌石早已所剩无几,只能拆用民房梁柱;
箭矢库存告急,不得不回收尚能使用的敌箭;
就连最宝贵的火油,也即将见底。
守军士兵伤亡极其惨重,活着的人也大多身带创伤,疲惫到了极点,全凭一股意志在支撑。
士气,在这持续不断的放血和巨大的伤亡下,不可避免地开始滑落,绝望的情绪再次如同阴云般笼罩城头。
第五日,午后。
在投石机持续不断、近乎疯狂的集中轰击下,城南一段本就受损最为严重、修补了多次的城墙,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和剧烈的摇晃后,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轰然坍塌!
一个宽达数丈的巨大缺口,如同狰狞的伤疤,赫然出现在守军面前!
“城破了!城南破了!杀进去!”
魏阳军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喜呐喊,早已等候多时的魏阳军预备队,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在军官的驱动下,发出震天的吼叫,如同决堤的洪水,向着那致命的缺口亡命涌来!
“堵住缺口!所有人!跟我上!死也要把缺口堵住!”
熊炎目眦欲裂,眼球布满血丝,声音已经完全嘶哑,他提着那柄已经砍出无数缺口、沾染着暗红色血痂的佩剑,第一个冲向了那死亡的漩涡中心!
他的亲卫们,同样浑身浴血,红着眼睛,发出决死的呐喊,紧随其后,与试图涌入的魏阳军最精锐的重甲步兵在缺口处,展开了最为残酷、毫无花哨的白刃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