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几人都无心睡眠。
顾清瑶靠在裴景淮怀里,两人十指相握。
“接下来的日子要辛苦你了。”
裴景淮的眼神里满是歉疚,“抱歉啊,没能让你过上安稳的日子。”
“裴景淮,话人人都会说,但做,不一定人人都会做,你与其对我说抱歉,不如拿出实际行动来。你平平安安回来,比你说再多抱歉的话都更有用。”
顾清瑶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你这一走,我就要背上寡妇的名头了,盛京那些妇人本就看不惯我,还不知道要如何编排我呢。我一想到要应付那些人,就头疼。你快些回来吧,我要是撑不住,可就回家了啊。”
裴景淮知道,她所谓的回家,便是接了和离书,想也没想道:“若是觉得委屈了就回去,等我回来,若你还没嫁,我就接你回家,若是已经嫁了……”
说到这里,裴景淮顿了顿,“若是已经嫁了人,那人对你好则罢,若是不好,我定抢你回来。”
“他若对我不好,哪里等得到你回来,估计阿娘就接我回去了。”
顾清瑶含笑,“倒是你,要亲自参加自己的丧仪,有何感想?”
“你说过,要帮我办一场热闹的丧仪,我拭目以待。”
裴景淮多花钱,让顾清瑶笑出了声,“都说办丧仪,得人死了才行,活人办,那都是不吉利的,怎么到你这,还能这么坦然呢?”
“因为死的是裴景淮,活的人是我。”裴景淮轻声道:“用承安侯府世子的死换我新生,值得了。”
“是啊,明天我可得好好哭一场。”顾清瑶说着,眼眶又红了。
裴景淮爱怜地看着她,“等我,等我回来,绝不会让你再哭。”
顾清瑶轻轻点了点头,两个人相拥而眠。
……
第二天,承安侯府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午饭。
沉重的气氛,让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顾清瑶看了一眼众人。承安侯面色平静,但夹菜的手隐隐颤抖,看得出他的心思;云氏沉默地吃着饭,眼角的泪水却不由滑下;裴景沅红了眼眶,倔强地不肯让眼泪流下来。
吃完饭,在众人的注视下,裴景淮拿出药瓶,将两颗药丸吞入腹中。
“消息传到皇宫,雍帝必定会派人来查,纵使有张医正帮忙掩护,但总会有疏忽的时候,所以,在下葬前,不要替换我的尸体。”
裴景淮平静地交代着,却让众人眼眶发热。
“父亲,母亲,沅儿,林姨娘,再见面的时候,我一定可以正常行走,做一个身体康健、无病无忧的人,所以,不要哭。”
说着,裴景淮看向顾清瑶,“我走之后,辛苦你了。”
顾清瑶微微摇了摇头。
裴景淮看着大家,眼前逐渐迷糊,他知道,这是药效发作了。他努力睁大眼睛,想再看一眼众人,可是,他终究抵抗不了药性,沉沉睡去。
“容与!”
云氏终于不再压抑自己,抱着裴景淮失声痛哭。
裴景沅也哭得很伤心。
承安侯站起身,颤巍巍地扶着椅子走出房门,在门口站定,喊来管家:
“替我向宫里报丧,我儿裴景淮,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