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屋道满看见望舒脸上的神情,也是感受到他内心之中的伤感,却是作为寄居在人心之中的蛆虫,芦屋道满的确是很擅长把握人心,一时间也是晓得了望舒的心思,不得不跟着哀叹,倒也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对望舒说道:“望舒仙人,你不必为这些妖鬼难过。请记得我说过的话语,会凋谢的鲜花,才是真正的花朵。对于这些妖鬼来说,本身就一直处在无穷无尽的痛苦之中,能够得到解脱,乃是他们从诞生之日起就存在的愿望。能够如愿以偿,乃是他们的福分,若是能够在自身消弭之前,大干一场,那就太美妙,太自在了!”
望舒点点头,也晓得芦屋道满的意思。这等情况,既然是天地之间的规矩,那么就在这规矩的范围之内,尽自己的可能,做一些叫自己觉得舒服的事情,也是极好的。一时间,望舒隐约里明白了,为什么这一片土地上的阴阳师,与中原大地上的修士不同;他们这种没有善恶,没有是非,没有黑白,只有自身选择的性格,或许也是受到这一片天地的规矩,而孕育而出的吧!
沉默之中,一众妖鬼们已经领着望舒来到了大江山深处,却是在扶桑这一片土地上,结界之法的使用要比中原大地流行许多,寻常上至神明,下至妖鬼,个个都掌握着一手很不错的结界法门,却是用这种法门,来弥补这一片天地之间没有虚空法门流传的遗憾,也是一种变通。在刚才的片刻,望舒与芦屋道满在一众妖鬼的带领下,已经穿越了不知道多少结界,却是此时此刻,眼前竟是出现了一座高大华丽的木制楼房,相比起平安京中大人们的庭院,竟是不差分毫,看上去也是十分精致和舒适,叫人眼前一亮。
作为望舒这等程度的修士,却已经看穿了附着在这一座楼房之上的幻术,看透了其本体不过是一座破破烂烂的木屋。不过妖鬼们有心邀请,望舒也不愿意弄得太过扫兴,也在一时之间,撤去了自己洞察一切的神通,转而只靠着与妖鬼们的缘分来看见眼前的一切,心甘情愿受到他们的蛊惑,陷入他们的幻术之中,想着好生体会一番朱吞童子的招待。
而这神通一撤去,望舒心里也是一时轻松了许多,却是再不用看见朱吞童子本体,那一个枯瘦而苍白的少年尸体,而能够全心全意欣赏他幻化出来的,不属于人世间的美貌,想来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尊重,就像是修士们明明可以看穿一切,也不会刻意蹲在街上看满街不穿衣服的人走来走去一般。
朱吞童子一时间从那高大妖鬼的肩头跳下来,像是一个热情好客的主人一般,伸手对望舒和芦屋道满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朗声道:“从唐国远道而来的仙人啊,我以大江山之主的身份,邀请你列席我们的酒宴,请你放心随我进来,我们绝不会对自己的客人下手……至于你,芦屋道满,看在唐国仙人的份上,今天我也勉为其难地邀请你。但是在此,我先提醒你不要起什么奇怪的心思,否则这大江山上下数万妖鬼,都不会叫你好生走着出去!”
芦屋道满嘿嘿笑了笑,朝那朱吞童子说道:“朱吞童子大人,看在唐国仙人的份上,我今天也不会主动对你们下手的。不过也要请你明白,若是哪位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我芦屋道满,也不是好惹的呢!”
朱吞童子深深看了道满一眼,点了点头,又听见望舒笑着说道:“朱吞童子大人,请你放心,道满大人不是那等不晓得好歹轻重的人。难得两位都这么给我面子,就请你们在今日,暂且像是阔别多年的老友一般,尽情相逢吧!”
朱吞童子这才笑了笑,挥手叫人打开了楼房的大门,却是这楼房之内,竟是如两百年前的松明楼一般,一楼空空如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想来也是一众妖鬼的身形千奇百怪,大大小小,若是此间一切摆放整齐,或许会叫他们更不适应。
朱吞童子率先踏入了楼房,又是看了看望舒,眼神中露出一种十分隐秘的感激之感,又是转头对着一众妖鬼说道:“唐国的仙人已经收起了看破一切的神通,尔等便幻化人形进来,尽量变得正常些。今日宴会的主角,乃是这位知晓礼数的仙人哩!”
此言一出,屋外顿时烟雾弥漫,随即一个个看上去比较正常的人形纷纷从烟雾中走出,跟在朱吞童子的身后,一一进入楼房大厅,随意找了舒适的位置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