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欲走,房门突然被撞开,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君毓带着几名纯阳弟子走进来,明
里亦在其中。此刻,她才有些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死死抱住任长风,不让他们带走他,可终究一人难敌,还是被制服。明里将她扶起来往外走,她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胭脂没有毒,酒没有毒,甚至这些于我都没有毒,可是混在一起对内力深厚的任长风就是致命之毒是不是?”他默默看着她不说话,她紧紧咬着牙,猛地抬手打过去,然而终究是没有落下那一巴掌,眼泪却毫无征兆地掉下来。她从来没在他面前哭过,可如今她眼底的悲痛那么明显,是真的再也承受不住了。“明里,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怎么把你教成了这个样子。”
君毓绝不能忍受拜火教威胁到纯阳的国教地位,想要击溃拜火教,就必须先杀掉任长风。可他武艺高超,为人又谨慎,连送行酒都探了又探才喝下去。只有用成亲为契机,只有砚今在的时候,他才会降低防备。
君毓告诉明里这些的时候,像是看透了什么一样,加了一句话:“他们在成亲前任长风就会死,砚今也不会有事。”他轻信了君毓。总要有人为任长风的死付出代价。当拜火教集结人马讨要说法时,君毓毫不犹豫将砚今交了出去,直言是她因不愿嫁给任长风而下毒加害,纯阳愿以教规处死砚今,给拜火教一个交代。明里一脚踢开殿门,长剑对着君毓刺过去,她堪堪避开,面有怒色:“你这是要欺师灭祖吗!”他看着她,眼里怒火腾腾:“棋子用完就丢,掌教手段当真是好。但你信不信,她若有事,我绝不会放过你。”君毓冷笑两声,目光凛冽:“终于承认你喜欢自己的师父了?当年你那么干脆的和她断绝师徒关系,为的不就是有一天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她在一起吗?”她一剑挑开对准自己的长剑,恢复往日庄严:“你想救她,就想办法拿到拜火教义和拜火剑法,没有这两样东西,他们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我也不会再忌惮他们,自然也不需要为了给他们一个交代杀了砚今。”他收剑割断腰间佩戴的代掌门信物,转身离开。“这个东西还你,届时我用拜火教义来换她,你若食言,我必血洗纯阳。”半月之后,君毓这些年派出去寻找云游掌门踪迹的探子终于传来消息。掌门为了阻止
魔女非狐堕魔,散尽修为,却最终被成魔的非狐杀死,令人惋惜。她其实早有心理准备,面无表情听完,最后缓缓开口:“可打听到,掌门师兄临死前,有什么遗言。”探子更深地低下头:“善待非狐的徒弟。”她挺得笔直的背影有一瞬间的摇晃,袖口双手紧握成拳,好半天才语气平淡让人退下。三清殿檀香的香味熏得人头晕,她冷笑一声。“你为了非狐不惜放弃纯阳,最后却死在她手上,当真可笑。你至死还在挂念她留在纯阳的这个徒弟,我便让她来陪你好了。”
明里回到纯阳的时候,砚今被绑在太极广场的石柱上,白色道裙血迹斑斑,飞雪飘落如天地祭奠。他飞奔而来,一柄长剑无人能敌。他将她抱在怀里,语声颤抖得可怕。“对不起,对不起,砚今,我回来了。”他目色血红看着君毓,嗓音几近嘶哑:“你说过我拿到拜火教义就会放了她!”君毓冷冷看着他:“你是我纯阳弟子,若你迷途知返,纯阳掌门之位……”“闭嘴!”他暴怒打断:“我不稀罕什么掌门之位,我只要她活着!”是他错了。他为了名扬天下无数次伤害她,放弃她,到最后他终于想要挽回的时候,一切都已太迟。她在他怀中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唇角溢出,他慌张得去拭她唇边血迹,她却将手指伸向虚无:“桃……花……”他忍住即将破喉而出的哭声:“我带你去。”他抱着她在雪里飞奔,掠起寒风刺骨,殷红的血一路滴落,似雪地里开出了艳丽的花。数年未开的桃花此时竟然发出粉嫩花盏。她躺在他怀里,唇角一点点掠起,人之将死,亦是笑着模样。“明里,桃花开了。”她伸手想拍他的头,就像曾经一样,可在半空便无力垂下,他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听见她虚弱又执着的声音。
“明里,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嗓音轻飘飘的,“我曾经许愿,若它开花,我就嫁给你。很可笑吧,我竟然喜欢上自己的徒弟。”他发抖得去吻她冰凉的唇,泪滴划过她的脸颊落在冰凉雪地:“我娶你。砚今,我娶你,不要睡,我们这就去成亲。”
血不断涌出湿透她的衣衫,她依旧轻轻地笑:“我曾听人说,死前牢记心爱之人的名字,死后不忘,来世便可寻到他。”她的气息渐渐虚弱,目色已然涣散,却仍固执说话,“明里是纯阳给你取的道号,你原本是叫什么?我会好好记住,下一世,我一定早点来找你。”
他终于痛哭出声,紧紧搂住她下滑的身体,深深埋进她的颈窝,温热眼泪流过她冰凉的身子:“程天衣,我叫程天衣。”清风拂过,绯红桃花纷纷而下,将她掩埋。她生于桃花下,终死于桃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