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淞沪大空战刚刚结束,日本阵地被东北空军狂轰乱炸之后,许多坚守多时的国军终于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
黄维伫立在67师临时指挥所的掩体后,军靴深陷在混杂着血浆与泥土的烂泥里。他刚把望远镜从眼前移开,心中五味杂成。
土木系67师乃是陈诚的嫡系部队十八军十一师分离出来的,和十一师属于是兄弟部队,同属中央军嫡系。而黄维是临时接手67师师长职位的,原来的67师师长李树森在激战中数次中弹,重伤昏迷,副师长李维藩在罗店血战中英勇殉国,201旅旅长蔡炳炎率部向日军发起反击时阵亡,师内三个团长,一个阵亡,两个重伤。
等到黄维接任的时候,发现整个67师从进入淞沪时候的齐装满员,上万兵力,到如今只剩下了一千多人,连司令部的文书,炊事兵都需要拿起枪来战斗,一般的部队,根本承受不了这样大的伤亡,按照欧美的那套说法,一支部队减员三分之一,就基本上失去战斗力了,但是中国军人在保家卫国的时候,每个人都坚定的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天空中,无数银灰色的战机正缓缓远去,那是东北空军撤退的编队。引擎的轰鸣声逐渐消散在天际,留给阵地的只有一片死寂。黄维身边仅存的一个参谋官忍不住赞叹“师长,刚才那仗打得真痛快!东北军的飞机跟砍瓜切菜似的,把小鬼子的机群揍得落花流水!”
黄维却猛地攥紧了拳头,他何尝不觉得解气?可这份解气背后,是中央军空军几乎拼光的家底。刚才空战最激烈时,他亲眼看见南京空军的霍克Ⅲ战机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往下坠,而东北军那些先进的黎明二型却如入无人之境。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羡慕,有不甘,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酸涩。“痛快?”他沉声道,“我们的飞行员尸骨还没凉透,谈什么痛快?”
参谋官被他噎得说不出话,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靴子。阵地周围,伤兵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几个炊事员正抬着一口被炸变形的铁锅,往前沿阵地送仅剩的干粮,那是掺了沙土的杂粮饼,可即便是这样,也所剩无几。67师的士兵们蜷缩在临时挖就的散兵坑里,有的在包扎伤口,有的则抱着步枪,靠在断壁上睡着了,脸上还沾着硝烟和泥土,眉头却紧紧皱着,仿佛在梦中都在经历厮杀。
“师长!”一个急促的声音从阵地后方传来。黄维回头,看见一名年轻的军官正冒着零星的炮火,快步向他跑来。那军官穿着一身沾满泥浆的军装,肩上的军衔是少校,胸前的口袋里插着一支钢笔,一看就是参谋人员。
“我是第十八军司令部参谋杨伯涛,奉陈长官之命,前来传达命令!”军官跑到黄维面前,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气息有些急促。他刚从后方赶来,一路上目睹的惨状让他心有余悸,道路两旁全是阵亡士兵的遗体,有的被炮弹炸得面目全非,有的还保持着射击的姿势,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黄维回了个军礼,目光在杨伯涛身上扫了一眼。他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好像是土木系的后辈,年纪轻轻就颇有才干,只是两人此前从未见过面。“杨参谋,辛苦了。”黄维的声音依旧低沉,尽管此刻67师已经非常狼狈,但是他依旧保持着黄埔学生的风度“陈长官有何指示?”
杨伯涛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折叠整齐的命令,双手递给黄维“陈长官命令,67师坚守阵地多日,伤亡惨重,特准你们撤至嘉兴外围休整补充,等候下一步调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