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见面礼,你,敢吃吗”
袁天罡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在范閒的耳边迴荡。
范閒捧著那个装著“天人五衰”的木盒,手都在抖。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吃
开什么玩笑!
听这名字,看这卖相,再听听这副作用,这他妈是人能吃的东西吗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长生不老药,这是最恶毒的诅-咒!
他毫不怀疑,自己要是把这玩意儿吞下去,下一秒,就可能直接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怎么不敢”
袁天-罡看著他那副嚇傻了的样子,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看来,本座,还是高看你了。”
“连直面生死的勇气都没有,你,確实不配做她的儿子。”
这句充满了鄙夷和失望的话,像一根针,狠狠地刺痛了范閒的自尊心。
他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谁……谁说我不敢!”范閒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梗著脖子,回了一句。
“哦”袁天罡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那你,吃啊。”
范閒:“……”
他看著手里那颗黑不溜秋的丹药,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在转筋。
吃,是肯定不能吃的。
但是,就这么认怂,他又觉得太丟人了。
怎么办
就在他进退两难,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时候。
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拿走了他手里的木盒。
是五竹。
五竹拿著木盒,对著袁天罡,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不需要。”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但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袁天罡看著五竹,又看了看他手里的木盒,沉默了片刻。
“也好。”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似乎並没有坚持。
“既然,这是你的选择。”
他转过头,最后看了范閒一眼。
那眼神,很复杂。
有失望,有惋惜,还有一丝,范閒看不懂的东西。
“小子,记住本座今天的话。”
“这个世界,很大。你所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你母亲留给你的路,不是那么好走的。”
“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带著两名羽林卫,大步离去。
直到那个高大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门之外,范閒才感觉自己身上那股无形的压力,骤然一轻。
他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一样,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
刚才那短短的时间,对他来说,比在摘星楼下看一场大宗师对决,还要累。
那是精神上的,极致的碾压。
“五竹叔……”范閒抬头,看著还拿著那个木盒的五竹,心有余悸地问道,“那……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
五竹打开木盒,看了一眼里面那颗黑色的丹药。
他伸出手指,轻轻地,在丹药上,沾了一下。
然后,他把手指,放到了自己的嘴边。
范閒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五竹叔!你干什么!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五竹的手指,在接触到嘴唇的一瞬间,冒出了一股青烟!
一股焦臭的味道,瀰漫开来。
五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被腐蚀的,不是他的身体。
他收回手,將木盒盖上,然后,隨手一扔。
那个装著“天人五衰”的木盒,在空中划过一道拋物线,准確地,掉进了院子角落里的一个火盆里。
熊熊的火焰,瞬间將木盒吞噬。
“剧毒。”
五竹吐出了两个字。
“能融化钢铁的,剧毒。”
范閒听得是头皮发麻,后背发凉。
能融化钢铁的剧毒
那个老怪物,竟然让自己吃这种东西
他这哪里是送见面礼,这分明就是想弄死自己啊!
“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范閒想不明白。
五竹沉默了。
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个叫袁天罡的男人,很危险。
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遇到的,第一个,让他感觉到“威胁”的,非神庙中人。
……
范府发生的一切,在最短的时间內,就通过监察院的眼线,传到了皇宫之中。
御书房內。
庆帝听著一名黑骑的匯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你说……那个袁天罡,去了范府”
“是,陛下。”
“他还自称是叶轻眉的旧识,是范閒的长辈”
“是,陛下。他还送了一份『见面礼』给范閒。”
“什么见面礼”庆帝追问道。
那名黑骑犹豫了一下,还是將范府眼线传来的,关於那颗“天人五衰”丹药的描述,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庆帝沉默了。
整个御书房,落针可闻。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地挥了挥手:“下去吧。”
“是。”黑骑如蒙大赦,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御书房里,只剩下了庆帝一个人。
他的脸上,充满了惊疑和困惑。
袁天罡……叶轻眉……
这两个人,怎么会扯上关係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当年叶轻眉的身边,有过这么一號人物。
还有那颗“天人五衰”……
长生不老药
活了三百多年
这到底是真是假
如果袁天罡说的都是真的,那他给范閒这颗丹药,又是什么意思
试探
还是……警告
庆帝感觉自己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李璘,袁天罡,叶轻眉,范閒,五竹,神庙……
这些人和事,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將他牢牢地困在中间,让他看不清方向。
他第一次,感觉到,事情,正在朝著一个他无法控制的方向,滑落。
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安。
“来人。”他沉声开口。
“宣,陈萍萍,进宫见朕。”
……
半个时辰后,监察院的密室。
这里比御书房,更加阴暗。
陈萍萍坐在轮椅上,听完了庆帝的复述,那张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他尖著嗓子说道。
“朕知道!”庆帝的语气,有些烦躁,“朕就是想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陛下,臣以为,那个袁天罡,是不是真的活了三百多年,並不重要。”陈萍萍的眼中,闪烁著精光。
“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去范府,见范閒,说那些话,送那颗毒药,都只有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
“他在逼我们。”陈萍萍一字一顿地说道。
“逼我们,把范閒,推到台前!”
庆帝闻言,心中一震,瞬间明白了陈萍萍的意思。
袁天罡的这一系列举动,看似是在针对范閒,实则,是在向庆帝和陈萍萍施压。
他在告诉他们:我知道范閒的身份,我知道你们想保护他。但是,我不会让他安安稳稳地当一个富家公子。
你们越是想把他藏起来,我就越是要把他揪出来,让他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
到时候,当年参与那场血案的所有人,林若甫,长公主,太后,甚至是你庆帝自己,都会把目光,重新聚焦在这个孩子的身上。
监察院的密室里,烛火摇曳,將庆帝和陈萍萍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
庆帝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胸口剧烈地起伏著,显然是气得不轻。
“逼我们他凭什么逼我们!”庆帝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著压抑不住的怒火,“他以为他是谁朕是庆国的皇帝!朕的儿子,朕的臣子,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陈萍萍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看著他发火。他没有说话,只是那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比这密室还要深沉。
等庆帝稍微平復了一些,陈萍萍才用他那特有的,尖细又沙哑的声音缓缓开口:“陛下,他凭的,就是我们打不过他。”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盖脸地浇在了庆帝的怒火上。
是啊,打不过。
这个最简单,也最残酷的现实,让庆帝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什么皇帝的尊严,什么国家的脸面,在那个男人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
摘星楼上,叶流云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人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