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连忙上前,接过那些条陈和冠服印信。
“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朱元璋这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既然你们自己认识到了过错,也愿意交出权柄,咱也不是不念旧情的人。”
他顿了顿,在几人忐忑的目光中,继续说道:“爵位,咱给你们留着。”
“这是你们当年跟着咱出生入死,用血汗换来的,咱不夺!”
“但官职、兵权,就此免去。”
“回去之后,安分守己,教导儿孙。”
“若再有下次……”
朱元璋的目光陡然变得冰冷锐利,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几人:“咱,绝不会再留情面!”
那几人闻言,如蒙大赦,连连磕头,声音哽咽!
“谢陛下隆恩!臣等谨记陛下教诲!绝不敢再犯!”
处理完这几人,朱元璋的目光再次转向依旧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的蓝玉、曹震等核心人物。
他们手中也捧着请罪条陈。
但并未像前面几人那样交出象征军权的印信。
朱元璋心中冷笑。
这帮老油条,果然还是舍不得手里的兵权。
交出爵位?
爵位只是个名头,没了实权的爵爷,屁都不是!
他们这是想以退为进,用虚名换实权。
“蓝玉,你们几个呢?”
朱元璋的声音依旧平淡。
蓝玉深吸一口气,与曹震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一起出列,跪倒在地,将请罪条陈举过头顶。
“陛下,臣等罪孽深重,无颜再居高位,恳请陛下……罢免臣等爵位,以正视听!”
他们只提罢免爵位,绝口不提交出兵权。
朱元璋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没有立刻去接那些条陈,而是缓缓说道:“哦?只免爵位,不免其他了?”
蓝玉硬着头皮道:“臣等……”
“准了。”
朱元璋打断了他,干脆利落,甚至带着一丝爽快。
“既然你们自己都觉得不配这爵位,那咱就准你们所请。”
“冯胜,削宋国公爵!”
“蓝玉,削永昌侯爵!”
“曹震、朱寿等……一律削爵,以示惩戒!”
“即日生效!”
蓝玉等人猛地抬头,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肉痛!
他们没想到皇帝答应得如此痛快!
虽然这是他们自己提出的。
但真被削了爵,心中还是如同被割去一块肉般疼痛!
这意味着,他们失去了超然的地位和一部分世代传承的保障!
然而,朱元璋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刚刚升起的一丝侥幸彻底破灭!
“爵位,咱依你们的意思,罢了。”
朱元璋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数九寒天的冰碴子!
“但你们记住咱今天的话!”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若是日后再让咱知道,你们,或者你们手下那些不省心的义子旧部,再敢伸手捞过界,再敢碰不该碰的东西……”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死死钉在蓝玉等人脸上,一字一顿,充满了凛冽的杀机!
“那到时候,罢的就不是这区区爵位了!”
这话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下一次,就是要他们的脑袋,甚至全族的性命!
蓝玉等人浑身一颤。
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连忙以头触地,声音发颤:“臣等……臣等谨记!绝不敢忘!”
自始至终,燕王朱棣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看着那些往日里骄横不可一世的淮西勋贵,在父皇的威压下一个个如同鹌鹑般瑟瑟发抖。
看着他们被轻易地剥夺爵位。
看着父皇那恩威并施,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手段。
他的脸色异常沉重。
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昨夜叶凡那番关于“有能力谋反便是罪”的惊世言论。
眼前这一幕,不正是那番话最生动的注解吗?
父皇对掌握军权的老兄弟们尚且如此猜忌和打压。
对于他们这些同样手握重兵,镇守一方的藩王儿子,其内心深处,又该是何等的警惕和不信任?
这就是帝王心术吗?
这就是叶凡所洞悉的,权力顶峰的冷酷与必然吗?
朱棣感到一阵心悸。
对叶凡那份洞察人性的恐怖手段,有了更深的体会。
而龙椅之上。
朱元璋将蓝玉等人打发回去。
眼角的余光,也看似无意地扫过下方神色凝重的朱棣。
对于昨夜叶府中发生的那场谈话,毛骧早已事无巨细地禀报了他。
看到老四那副深受震动,心事重重的模样。
朱元璋心中冷哼一声。
吓住了就好!
被叶凡那小子用最直白的方式点破那层窗户纸,省得他这当老子的再费心思旁敲侧击。
让他知道怕,知道界限在哪里,知道什么心思该有,什么心思不该有。
这便是他放任朱棣去见叶凡的目的之一。
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急促,甚至带着破音的马蹄声和嘶喊声,如同丧钟般由远及近,悍然撕裂了皇宫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