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贪腐。军需案已经牵扯出户部郎中王坤、主事李才,可这绝不是结束。李侍郎和林阿夏只查了洛阳军需库和户部,其他部门呢?兵部是否有克扣军饷的情况?洛阳周边的郑州、汝州,是否有截留赈灾粮款的官员?若想彻底根除贪腐,只查一角远远不够,必须从洛阳中央到地方州府,逐层排查。可该从哪里入手?直接派御史台去查,恐怕会打草惊蛇,那些贪官污吏说不定会互相勾结,销毁证据。或许,可以先从已经查实的王坤、李才入手,撬开他们的嘴,找出背后牵扯的官员,顺藤摸瓜,一网打尽——毕竟他们在洛阳任职多年,手上定然握着不少人的把柄。
其次是民生。柴宗训说的没错,洛阳城外的百姓逃荒、不愿生孩子,根源在于“不安”——怕战乱、怕苛税、怕生病无医。如今国家和平了些,该做的就是让百姓“安下心”。减免赋税是必须的,尤其是洛阳以东的陈州、许州,去年冬天还有百姓冻饿而死,今年必须从洛阳国库调拨赈灾粮,派官员送去,还要让农官带着粮种去指导耕种,让他们有地种、有饭吃。至于老龄化和医学落后的问题,眼下虽不能立刻解决,却也不能坐视不管。洛阳太医院里还有几位老御医,或许可以让他们去各州府开设医馆,教地方郎中识药、治病,再编纂些简单的医书,刻版印刷后分发到各县,让百姓知道常见病症该如何应对。还有那些战死小兵的家属,不能只在洛阳军需署记个名字就完事,得按人头发放抚恤金,每月从洛阳国库拨发,让他们能活下去——这样活着的小兵看到了,才会更愿意为后周卖命。
然后是女辅营。柴宗训特意提到要关心女辅营姐姐们的生理问题,这一点她之前确实忽略了。女辅营的营地就在洛阳城南,她去过两次,只看到姑娘们训练时的利落,却没留意她们私下里的难处。女子参军本就不易,每月那几日身子不适,还要顶着太阳练枪、守城,时间久了,难免会心生不满。该给女辅营添置些东西——从洛阳织造局调些柔软的棉布,做几床厚被褥;让太医院熬制暖身的姜汤,每日送到营中;再特制些调理气血的药丸,让她们不舒服时能吃上。另外,女辅营的编制虽已正规,可训练强度和男兵一样,是不是可以根据女子的体质调整?比如减少重兵器训练,增加轻功、侦查这类更适合女子的科目,这样既能发挥她们的优势,也能减少伤病——毕竟洛阳城里能参军的女子本就不多,得好好护着。
最后是微服私访。柴宗训想去巡游天下,她虽不同意,可微服私访确实可行。不用去远的地方,就去洛阳周边的村落——比如离城三十里的孟村,去年夏天受了蝗灾,庄稼收成减半;还有城西的翟村,村里大半男丁都去了前线,只剩老弱妇孺。去这些地方看看,才能知道百姓的真实日子,才能知道地方官有没有把洛阳朝廷的政令落到实处。女辅营的营地也该再去一次,这次不穿凤袍,就穿普通妇人的衣裳,跟姑娘们坐在一块儿聊聊,听听她们到底需要什么。不过这事得悄悄安排——让苏凌薇先去探路,摸清村落的情况、女辅营的作息,再让林阿夏从洛阳禁军中选几个可靠的,伪装成普通百姓随行,确保安全。她和柴宗训也得换身衣服,柴宗训穿布衫,她穿素色裙装,这样才不会惊动旁人,才能看到最真实的景象。
符太后握着笔,在纸上逐条写下这些想法,字迹从一开始的迟疑,渐渐变得坚定有力。烛火映在纸上,那些关于“贪腐”“民生”“女辅营”“微服私访”的字眼,仿佛变成了后周未来的模样——洛阳城外的百姓有饭吃、有衣穿,小兵有尊严、有保障,女辅营的姑娘们能安心服役,朝堂上再无贪官污吏。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是柴宗训用完晚膳回来了。他手里还拿着一块没吃完的桂花糕——那是洛阳老字号“福记”的点心,甜而不腻,是他最喜欢的。看到符太后在桌案前写字,他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凑在旁边看:“娘,你在写什么呀?”
符太后抬头,见儿子脸上还沾着点糕点碎屑,忍不住笑了,伸手替他擦干净:“娘在写咱们微服私访的计划,还有以后要整顿国家的办法——就去洛阳城外的孟村、翟村,还有女辅营的营地。”
“真的?”柴宗训眼睛一亮,凑到纸前,虽然很多字不认识,却能看到“孟村”“翟村”“女辅营”几个熟悉的字眼,“娘,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去了?我还想带些‘福记’的点心,分给孟村的孩子吃呢!”
符太后咬了一口桂花糕,甜意从舌尖蔓延到心里。她看着儿子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觉得,那些曾经让她头疼的朝局、让她担忧的未来,好像都有了方向。后周以洛阳为根,生在乱世,想要强盛不易,想要让百姓安稳更难,可只要她和儿子一起,一步一步地走,一点一点地改,总有一天,能实现柴宗训说的——让后周的百姓都能吃饱饭、穿暖衣,让后周的名字,比秦始皇、汉武帝的还要响亮。
殿外的夜色更浓了,洛阳城的钟声再次传来,铜漏的滴答声与母子二人的低语交织在一起,像是在为后周的未来,奏响一曲充满希望的乐章。符太后知道,整顿国家的路不会好走,惩治贪官会得罪洛阳城里的权贵,安抚民生需要从国库调拨大量粮草,可只要想到儿子那句“小兵也是人”,想到洛阳城外百姓期待的眼神,她就觉得,再难也要走下去。
毕竟,这是以洛阳为根基的家国,是柴宗训要守护的天下,更是千千万万个后周百姓赖以生存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