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萧绰的心酸决定：辽国的生死之举
紫宸殿的烛火已燃至深夜，地龙的暖意渐渐消散，殿内只剩刺骨的寒意，与萧绰案前那盏孤灯的微光相互交织。她身着玄色绣龙宫装，长发尽数挽起，仅用一支赤金凤钗固定，往日里锐利如鹰的眼眸，此刻却盛满了疲惫与纠结，指尖摩挲着案上的三份密函，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案上的密函，一份来自代州，是耶律延寿女与后周柴宗训洽谈盟约后的回禀，字里行间皆是后周的诚意——不仅应允了边境主权完整、互市对等的条件，更承诺若辽国出兵助周抵御北狄，战后将额外赠予云州边境三千石粮草、百匹战马，且允许辽国在代州设立常驻通商驿站；一份来自上京城郊的密探，详述璟派与北狄反周派的勾结进度，耶律璟已暗中派遣使者前往北狄王庭，约定半月后联手南下，先取后周代州，再分兵攻占辽朝南院，彻底铲除亲周派势力；最后一份，则是北狄亲周派首领拓跋思恭的紧急求援信，北狄反周派已联合北汉残部，攻占了拓跋部的三座牧城，烧杀抢掠，部众流离失所，若辽国再不驰援，北狄亲周派恐将覆灭，届时北境防线洞开，璟派与北狄反周派便能长驱直入。
“唉……”萧绰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闭上眼，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是三年前，耶律璟刚登基不久，性情愈发暴戾嗜杀，因忌惮后族势力，竟以“通敌叛国”的罪名，下令诛杀萧氏宗亲百余人。彼时她刚失去丈夫，带着年幼的儿子临朝称制，根基未稳，面对耶律璟的步步紧逼，只能咬牙硬抗。
是后周，在她最危难的时候伸出了援手。柴宗训的父亲柴荣亲自派人送来密信，承诺提供粮草与情报支援，甚至暗中派遣精锐死士，帮她刺杀了耶律璟安插在后族的眼线。也是靠着后周传递的璟派动向，她才得以暗中收拢宗室私兵，联合不满耶律璟暴政的大臣，一步步稳住局面，最终确立了亲周反璟的策略。那些日夜，她枕戈待旦，生怕一觉醒来，后族便已化为灰烬，是后周的支援，给了她喘息的机会，给了她抗衡璟派的底气。
可如今，局势早已不同。柴荣病逝，柴宗训继位，后周国力日渐强盛，吞并北汉、吴越，一统中原的野心昭然若揭。耶律休哥的话并非无的放矢，今日借后周之力制衡璟派，明日待后周一统中原，难保不会挥师北上，将辽国纳入版图。她是辽国的太后，是后族的掌舵人，既要保全后族的权势，更要守住辽国的疆土，容不得半分差错。
“太后，夜深了，要不要传膳？”殿外传来萧挞凛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关切。他是萧绰的心腹，跟随她多年，最是清楚她此刻的纠结。
萧绰睁开眼，眼底的疲惫稍稍褪去，沉声道：“不必了，你进来。”
萧挞凛推门而入，身着黑色劲装，腰间佩刀，神色肃然。他走到案前躬身行礼：“太后有何吩咐？”
“你来看，”萧绰将三份密函推到他面前，“延寿女在代州传回消息，后周诚意满满；璟派与北狄反周派勾结，半月后便要南下；拓跋思恭求援，北狄亲周派危在旦夕。你说说，此时我该如何抉择？”
萧挞凛拿起密函一一细看，眉头渐渐拧紧，片刻后抬头道：“回太后，臣以为，璟派与北狄反周派勾结，乃是心腹大患。耶律璟素来忌惮太后与后族，若让他们联手攻破代州，下一步便是直指上京，届时我亲周派腹背受敌，怕是难以抵挡。而北狄亲周派若覆灭，北境防线崩塌，辽国将失去重要的屏障，后果不堪设想。”
“那后周呢？”萧绰追问，“柴宗训野心勃勃，今日助他击退北狄，他日他羽翼丰满，岂会放过辽国？耶律休哥说的‘引狼入室’，并非全无道理。”
“臣明白太后的顾虑，”萧挞凛语气沉稳，“但如今的局势，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璟派与北狄反周派联手，势力远超我亲周派，仅凭辽国一己之力，难以抗衡。后周虽有野心，却需我辽国牵制璟派与北狄，这便是我们的筹码。况且，当初太后反耶律璟，多亏后周相助，如今联手，既是报恩，亦是自保。待击退北狄与璟派，我辽国根基稳固，再与后周划定疆界，互不相犯，未必不能长久。”
萧绰沉默不语，指尖再次敲击着案面，节奏忽快忽慢，一如她此刻的心跳。她想起那些被耶律璟诛杀的宗亲，想起那些在战火中流离失所的百姓，想起耶律延寿女姐妹跪在殿前恳求的模样，想起自己临朝称制时许下的“保辽国安稳，护后族无忧”的誓言。
她何尝不知道，与璟派合作是饮鸩止渴。耶律璟嗜杀成性，若真让他掌控辽国，萧氏后族必将万劫不复，辽国百姓也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而与后周合作，虽有养虎为患的风险，却能暂时稳住局面，制衡璟派，保全北境防线，这已是当下最优的选择。
“太后，”萧挞凛见她神色动容，继续说道，“拓跋思恭的求援信中提及，北汉残部已与北狄反周派勾结，盘踞在云州边境，时常劫掠我辽朝百姓。若我们出兵北狄，不仅能驰援拓跋思恭，还能借机消灭北汉残敌，肃清边境隐患，一举两得。”
萧绰眼底闪过一丝锋芒，北汉残部素来与辽国不睦，当年北汉灭亡后，残余势力便盘踞在边境，时常作乱，确实是心腹大患。若能借此次出兵，将其彻底消灭，倒是能为辽国除去一害。
“吴越那边呢？”萧绰忽然问道，“后周吞并吴越，虽已过去数月，但吴越旧部仍有不少拥兵自重者，盘踞在江南一带，不听后周号令。若我们能借此机会，向吴越旧部施压，或许能争取到更多筹码。”
萧挞凛眼中一亮：“太后英明！吴越旧部本就忌惮后周，若我们派人送信，告知他们要么自行缴械投降，接受后周招安，要么我辽国将借后周之道，出兵南下剿灭他们，想必他们定会有所忌惮。此举既能向後周表明诚意，又能震慑吴越旧部，还能趁机试探后周的态度，可谓一石三鸟。”